何不易萎靡坐在地上,听见庙门轻响,抬眼看翠钿走进来,依然那般温柔,可今日的眼神里比以往更多了些什么东西。
李翠钿是李雍的侄女,何不易的表姐,与逝去的何聪年岁相当。何聪与翠钿青梅竹马,双方父母曾经指腹为婚。
集云镇大火,何聪为救翠钿,被掉下的横梁砸伤脊背,卧床半个月。
李家姑娘,李翠钿斜身坐在何聪床前,何不易端着药品经过,隐约听见他们谈话。
翠钿伤感揾泪,细声道:“聪哥,你事事为别人着想,现下就连命也不顾,为了救我,伤、伤得那么重……不值当的……”
“怎么不值当?”何聪急得仰起,额头冒汗,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他说,“翠钿你又不是‘别人’……”
翠钿噗嗤一笑,“那我是什么人?”
“是……是,”何聪躺倒,脸颊红意弥漫,他为难道:“你、你是条性命,而且是我表妹……恰好见你处于危难中,总不能见死不救。任何人遇见了,都会这么做的。……表妹!你不要觉得愧疚,也、也莫要多想……”
以前的翠钿,荆钗布裙,温柔又坚韧;现在的翠钿,锦绣烟罗上点缀精细花纹,裙摆摇曳生姿,如水纹涟漪晃人心神。其面上略施薄粉,发髻乌黑光亮,走路时钗环发出细碎声响。
看上去精心打扮的翠钿,尔今的吃穿用度,悉为日常。箪食轻放,翠钿打开盒盖,兴高采烈地讲道:“看看今天的菜,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蒜苔虾仁、油爆猪肝!山上风大,趁热赶快吃……”
“今天的菜,怎么这么好?”何不易狼吞虎咽地夹了几口,“姐!我和您说,我感觉呢,这两天我赌运上来了,赢了好几把!过不了多久,我定会将债务悉数还清了!到时,你也跟着过好日子!”
翠钿勉强笑了笑,眼睫垂落,半晌,犹豫开口道:“不易,我要和你说件事。”
何不易点头如捣蒜:“您说。”
“姐姐以后……可能不会来这儿了。”
“什么意思?”干裂脱皮的双唇磕碰,何不易一脸茫然。
她低了低头,苦笑着说:“家中父母,为我定了一桩亲事,是隔壁村东侧的张家,家境殷实,人看着也老实……是门好亲事。”
她不禁抬起头,期望从面前人的神情中看出一丁点的祝福。
何不易垂头,他死死盯着竹箪中的吃食,“你……你忘记阿兄,在大火中不顾危险地救了你。”他不可置信地抬眸,“你坐在他床边落泪,言之凿凿地说会等他,要嫁给他!”
“……不过三个月、才三个月!”何不易愤然起身,胸膛起伏不止,约莫觉得受了愚弄与背叛,他想听她的解释,哪怕表露一点不愿意,告诉他,她的身不由己……
久久不闻回应。慢慢地,何不易的期待化为了冷灰余烬。如同地上被风吹熄的火堆一样。
何不易忙把饭菜丢回箪中,只听“啪”地一声,“拿走!”他命令式地道。
翠钿欲言又止,待说些什么……
“走啊!”何不易侧脸大吼一声,“没看够乞丐吗?拿着滚蛋!”
“不易!”翠钿登时起身,她尽量和缓道:“不易,你哥哥他……已故去多时,我还活着呀。”
李翠钿泪水潸然,“好弟弟,这些日子,姐姐我……尽到自己的责任了……”
“是!是——!是我们连累了你,多少舌根子在你背后嚼着,你来这儿做什么呀?你就不该来,一开始就不该来!”
翠钿双眸含泪,无可奈何,近乎心碎。何不易看到她这副情状,忙别身捂住脸平静了会儿。
乍一看去,就像小孩子气恼别人的抛弃,不经思考,说出过分的话。
翠钿缓缓站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