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夜,海面上的天色转呈幽蓝,冷峻矗立的四下景物,诞生潮湿粘稠的蜃气。
蔓延的白雾,飘飘渺渺,遮盖诸多动静,蛰伏的生物悄然不敢言语。
远远地,跳动几点萤火,那萤火晃晃悠悠,光晕一闪,变大了数倍。身着素衣白袍的人挣脱浓雾,疾步走出半人高的草丛。莹绿的宝珠窝在他手上闪烁,却原来那光,并非什么萤火。
他在夜色中观察海面几许,全身便如雾霭升腾,坠入水中。
芸初抬头,定定看着。
眼前人,与那南海公主敖霜有六七分的相像。只那琥珀色的眼睛,却独一无二。
女人面色含笑,“你做的很好。”这话,不是对她说的。“多谢您的赞赏。请问,”身后响起怪人的声音,比陆上恭敬了不少,“我何时才能领略死物化生的奥秘?”
“她奉命办事,不在此地。等她回来,我定教她悉数传授予你。”
“来与不来,何时来,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女子仍在笑,语意却带了恼怒,“你在吩咐我做事?”
“不敢。”
女人眼睛不离她,盈盈含笑,欣赏许久,半天才长叹一声:“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神明的手笔奇哉妙也……”她俯下身,眸光闪烁,从中迸发出莫名的恨意,“尔等蝼蚁,焉能享此福报?”话音未落,掌心布满冰霜,霜寒中簇簇地跳动出一缕色彩斑斓的火焰,那火焰跳动着,没入芸初额心。几缕血线从芸初额头钻出,在水底飘飘荡荡,像生命,不安地扭动。
“雪白的脖子,纤弱的,轻轻一用劲就能拗断。要不是……要不是,我定然,饮你血,啖你肉……”疯言疯语,颠倒獠狂,芸初不知何处得罪了她,竟叫她憎恨至斯。少女嘴唇失去血色,昏沉沉地又将睡去。
“她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一时吸取过多,怕撑不到下次新月。”那怪人开口了。
“看好她。”女子不知餍足,可惜地握紧掌心,回身靠近火山,盘坐调息。
赑屃乘渡船,黑亮的水面由始至终笼罩在浊黑的雾气里,水中小块陆地星罗棋布,草木掩盖。夜色里,突兀响起一记笛音。霎时,一陂温和明亮的月光覆满整个山谷,大地如素。
舟子率先上岸,接引众人,秦广王走在最后,搀扶照看,礼数不可谓不周到。
赑屃叹道:“原先,一直以为冥界落座在极西之地,不曾想,位处南方。”
秦广王发笑:“冥界向来与其他两界接触少,你们东海也不常来,自然不知。”他两袖宽广,垂在身侧,依言语甩动,真率可爱,“南方多雨,潮湿闷热。我还真想如小友所言,去那极西干冷之地。”
岐伯在旁笑言:“一路行来,怎么不见转轮王与你交接名册?”
秦广王步履微顿:“他呀……”他轻叹,“暂离沃石殿,投生他界已有四百六十余载了。”
“哦?”岐伯大异,“怎么……”
“说来,啼笑皆非。”
鬼判殿近在眼前,飞檐斗拱,如展翅的大鸟,呼之欲出。玲珑翘曲,巍峨壮丽,雕梁画栋,上铺琉璃瓦、下设白石阶。阶旁,青石嶙峋,奇花异卉,分布得错落有致,相谐成趣。实在看不出来,这是传说中森森的阎罗殿。
秦广王呵呵一笑:“正殿中,等待判决的小鬼哭闹叫嚷,不免烦心,我们先去偏殿。”
主人不慌不忙,赑屃等人也没有半点着急懊恼。煮茶、洗杯,斟了杯香茗细细品着,全了礼数,打发走近侍,秦广王才娓娓道出始末。
“四百多年前,凡界有名杨姓女遭人奸污,父母街坊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反倒逼她自尽,嫌犯只判入狱三年,公堂之上,杨氏女难掩悲愤,责问世道,大骂县官,后欲撞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