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事发后,皇帝以雷霆手段将福王一党覆灭。朝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满朝上下又恢复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皇帝虽然重新临朝理事,但青州一案,仍交皇太孙主理。
嘉和四十四年,六月二十四,青州八百里加急到京,满朝哗然。
御史言官纷纷上疏奏请皇帝,治李彦斌擅权滥杀之罪。皇帝留中不发,朝会时督察院及刑部、吏部、大理寺又当廷谏言。
皇太孙以既赐钦差大臣王命旗牌,其自有便宜行事、临机决断之权辩之。且言青渠堰决口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不立决首恶,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慰民心,不足以震慑群臣。
皇帝最后断以李彦斌行事情有可原,然失之敬慎居心,诏令斥责其过。
皇太孙下朝后未回转养心殿,而是移驾东宫。他到侧殿时,甘棠正倚在窗边美人榻上刺绣。
“姑姑真是一时也闲不住,”皇太孙压下浮躁的心绪,道,“姑姑需要什么,叫人去跟针工局、巾帽局说一声便是,仔细伤了眼睛。”
甘棠将绣棚放在一边,打量一眼皇太孙,笑道:“怎么,殿下是在为李大人忧心?”
“孤,孤想着李卿如今落得一身不是,都是为孤办事的缘故。”皇太孙坐在甘棠旁边低声道。
甘棠伸手抚了抚皇太孙的鬓边,劝慰道:“满朝文武,都是在为陛下办事。陛下这两年里,因储君之事屡屡处置朝中重臣。李大人如此行事,也是为了不乱朝纲,不让陛下晚年留下个奸佞满朝的名声,更不让青渠堰一事牵连到宫中。”
“皇爷爷已经下诏申斥李卿了。”
听皇太孙如此说,甘棠倒是又拿起绣棚,一边绣着什么,一边道:“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不过,看来李大人此次行事,是简在帝心了。无诏擅杀封疆大吏,只是申斥几句而已,李大人要有大造化了。”
皇太孙抿了抿嘴唇,问道:“姑姑难道没有想过,若是皇爷爷真的降罪李卿,又该如何?”
“那殿下一定会为他求情。再说他毕竟有王命旗牌在,顶多说是行事操切,也不算逾制。此次青州事,他的功劳谁也抹消不了,加官进爵是一定跑不了的。”
甘棠见皇太孙面上仍有郁色,又道:“陛下有陛下的不得已,殿下也有殿下的不得已,那李大人也有他的不得已。只是。李大人既选择接下这个案子,搏上一搏,自然也要承担后果。”
“姑姑说的,孤又何尝不明白……”
甘棠将绣了一半的花样递到皇太孙面前,道:“奴婢之前跟洪御医新请了个方子,想着给殿下制一个平心静气的药囊。原先绣的莲花纹样不小心污了一点儿,奴婢也觉得莲花纹样放在殿下寝殿中小家子气了些。故而,新绣了一个金龙出云的纹样,殿下看着如何?”
皇太孙按下其他心思,接过绣棚,看了看,笑道:“姑姑的手艺,不下于专精此道的绣女。孤真不知道,姑姑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今日天气晴朗,甘棠就着日光垂首绣花。皇太孙望着她时间久了,因这几日的疲累困倦,慢慢睡着了。
八月初,李彦斌及甘旭等人终于返京。皇帝召李彦斌详问案情经过,后当朝下旨,对众人论功行赏。
李彦斌因察查青渠案有功,又能当机立断安抚民心,被晋为正四品佥都御史。官升三级,朝中有不少人眼红。李彦斌本以为自己的升迁,会遭到御史们的反对。但是,一则李彦斌一事御史们已经上书弹劾过,皇帝也已处置,御史们也不敢太过忤逆皇帝。二来,御史们反对的声音,都集中在另一名被拔擢的人身上了。
这个人便是甘旭,皇帝赞其有勇有谋,为肃平县县令及灾民伸冤,又处置得当,护卫了重要人证的安全,升其为正四品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