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余年过去了。
邻居家光腚的小屁孩也已经长大,成了少年郎。
上了私塾,认了字。
逢人便说自己将来要和隔壁的叔叔一样,考上秀才,再去考举人。
娘子听后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要不是邻居多年的帮衬,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唤来少年,打算让他看看丈夫留下的书籍,看看有什么能用得到的。
少年郎喜滋滋地翻阅起了书籍和信件。
忽然眼前一亮,好奇地展开一张信纸。
只看了一眼,便红着脸轻啐了一声。
娘子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少年红着脸说道:“婶婶,你和叔叔当年好生浪漫,情话都说得这般……这般过火。”
娘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丈夫永远都是哄她去磨豆腐,何时对她说过情话?
更何况她又不识字,怎么可能会写信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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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的呼吸变得急促,连忙催促少年把信念给她听。
少年脸色涨红,弱弱地看着她。
讪笑道:“婶婶,这信太私密了些,让我来读不太好吧……”
“让你念,你就念。”
娘子的心情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
少年讷讷地点点头,一字一句大声念道:
“邸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
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
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
不碍两身肌骨阻,更祛一卷去云桥……”
读完这些“浪漫情诗”,少年顿时变得面红耳赤,尴尬的不得了。
“叔叔……当真是好文采。”
娘子脸色一冷,又从桌下的小盒中找出好几封书信。
砰的一声拍在少年面前。
“念!”
“知道了婶婶,我念就是了。”
少年拿起第一封信,打开一看,轻咦了一声。
这字体娟秀小巧,明显不是叔叔的字。
带着疑惑看下去,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婶婶!”
少年眉宇间升腾其一丝怒气。
话到了嘴边,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
。说吧,别欺瞒我。”
娘子惨然一笑,已经彻底明白了。
“婶婶,叔叔他……”
“你也要像他一样,欺瞒于我吗?”
“他背着你,和京城的一个富家小姐好上了!”
少年一口气说完,不忍地转过头,告辞离去。
当晚。
娘子穿上自己唯一一身得体的衣裳。
那是她只在结亲时穿过红嫁衣。
她静静地坐在丈夫的书桌前,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和丈夫相濡以沫的画面。
可就在她面前的桌案上,数封展开的书信随风微微颤动。
似乎在嘲笑她的无能。
嘲笑她的苦等,嘲笑她的痴情。
娘子眼神晦暗,再无一丝生气。
漠然地推倒油灯,火油浸透了书信和文稿。
这间破旧的茅屋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根本救之不及。
娘子双手捧起一把做女红用的剪刀,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街坊邻居见走了水,急忙前来救火。
好不容易才把娘子拖了出来。
只不过为时已晚,众人只见到一具焦黑的尸首,心口处插着一把锐利的剪刀。
除了那个少年,没有人知道她为何而死。
从那天起,村里再也没有了豆腐西施。
而这世上,却多了一个心怀怨愤,在阳间徘徊游荡的厉鬼。
……
程帆沉默了。
红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