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下,具装铁骑由昭德殿北侧一路向东运动,身后有一支两千余人的叛军紧追不舍,房俊不敢由此向南迂回至昭德殿左侧,万一那里也有叛军堵截,很容易陷入进退维谷的死地,只得沿着东宫宫墙向北,抵达武德殿宫墙之后再向西,缓缓迫近武德门附近。 此时具装铁骑的体力几乎耗尽,没前行一步都极为艰难,兵卒还能凭借坚强的意志力咬牙坚持,战马却没有那种意志,行进途中不少战马纷纷腿软跌倒…… 所幸重甲步卒这个时候也退回武德门附近参与防御,等到具装铁骑抵达,立即上前布阵挡住叛军,给具装铁骑休息恢复体力的时间。 房俊从战马上翻身而下,摘下兜鍪,任凭雨水淋在早已被汗水湿透的发髻上,再顺着脖颈向下流淌,很是凉快。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回头看看疲惫不堪的兵卒、战马,微微摇头。 也难怪曾经在历史之上横行一时、不可一世的具装铁骑会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这个兵种防御力顶级、冲击力顶级,但由于消耗太大,对于兵卒、战马的体力要求极高,只能作为冲阵或者突袭的手段来使用,想要成为战场之上的正规作战单位,实在是力有未逮,一旦体力耗尽机动性下降,就会成为活靶子…… 虽然在战场上撤不下去,但叛军主力依旧勐攻武德门,根本没有余力继续追剿具装铁骑,一直追在身后的那一支两千余人的叛军攻不破重甲步卒的防御,只能远远的在外围游走而束手无策,这使得房俊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 李道宗脚步沉稳的步入昭德殿,目光在李治面上停驻片刻,发现这位殿下还算是镇定,略微放心,继而瞥了一眼萧瑀、褚遂良、崔信等人,前两人看不出异常,唯有崔信一张老脸满是惶恐,眉头紧蹙、神思不属。 不过这也难怪,身为崔氏的家主,在山东地界就好似“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一贯养尊处优生杀予夺,何曾亲身经历如此残酷的战场? 更何况此番支持晋王起兵,整个山东世家几乎倾其所有,所承受的损失早已超越各自的底线,若晋王成事之后给予大力支持,没有十几二十年也难以恢复元气,若晋王兵败,则山东世家极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三五十年之后,昔日的豪门大阀墙倒屋颓、基业消散,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们也将落魄穷困、泯然众人…… 这对于一个立志将门阀跃升至天下一等的家主来说,的确过于残酷,心中之悔恨固然不足为外人道,但也很难管理自己的情绪与表情。 见到李道宗面色苍白,左手紧紧包裹,李治心中一颤,连忙问道:“郡王可是负伤了?要不要紧?本王这就让太医为郡王诊治。” 既然打定主意要发起兵变夺取皇位,李治早已预料到各种情况,所以一直将晋王府的太医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李道宗摇摇头,沉声道:“多下殿下挂念,不过是小伤而已,已经处置过了。” 李治又道:“郡王乃国之柱石、本王之肱骨,虽然战场之上难免损伤,但也应当多加小心,不可轻易涉险。” 现在他就指望着李道宗、尉迟恭两人撑起大局,这两人当中有一人折损,都意味着灭顶之灾。 李道宗将方才的危险之处述说一遍,继而叹息道:“虽然挡住了具装铁骑的冲击,但微臣与房俊直面相对,一个回合便被其击落马下,实在是惭愧至极。” 以他的身份、地位、阅历,早已不在乎个人之胜负得失,被房俊击落马下虽然有点丢人,但与整个战局的胜负相比微不足道,能够坦然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