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拜在他门下或是挂名或是有师徒情分的晚辈不知凡几,除去苏定方等聊聊数人之外,很少有被他看入眼的勋贵子弟,但房俊却截然不同。
且不说兵出白道纵马瀚海封狼居胥覆灭薛延陀、万里驰援于西域大败入寇之番邦,单只是那支横行七海凌虐番邦的水师,便令他叹为观止、心悦诚服。
从水师之兵制、装备、全新的战略战术,以及在海外以点开面、逐个击破的扩张方式,再加上以武力护航商队依靠商业这个幌子行掠夺财富之事实的模式,便足矣使得房俊的名字名垂青史,成为一代兵法大家。
战略层面上的建树,才是最难、也最为世人所认同的。
只可惜能力卓越却私德有亏,限制了房俊未来的成就,也必然惹得皇帝有所忌惮,不能全力支持……
李勣抖了抖衣袖,初秋露重,身上衣裳略微有些湿意,看着李靖笑道:“卫公为何从未认为他是故意如此呢?”
李靖一愣。
李勣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武德殿,压低声音,缓缓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若是一个人毫无瑕疵,与圣人何异?这天下,唯有皇帝可为圣人,享受世人尊崇、百姓爱戴,一个臣子若是圣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功高盖主,乃取死之道,古今皆然,臣子的名望超过皇帝,同样没什么好下场。
古往今来,最接近圣人的臣子是王莽,其人擅养名望,生活简朴、为人谦恭,举止检点、作风严谨,堪称当世之道德楷模,人人称颂,名动天下。
又与朝中各方势力交好,利益共享、好处均摊,所以他逼迫王政君交出传国玉玺、接受刘婴禅让,入高祖庙拜受御王冠即天子位,改国号为“新”的时候,朝中反对者甚少,一场皇权更迭前所未有的顺利实施……
李靖这才反应过来,蹙眉道:“懋功的意思是说,那小子其实在藏拙自污?”
“对于皇帝来说,完美的臣子就意味着不可掌握,唯有将臣子的把柄攥在手里,才能放心任用。”
李勣:“此地非畅谈之所,吾言尽于此,先行告辞。”
李靖却摇摇头,拽着李勣的手臂:“同去,同去。”
他对房俊期望甚重,故见到房俊耽于美色而心生遗憾,这会儿听闻李勣之言,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依旧看轻了房俊,这厮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城府深沉、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自然要问个清楚,岂能容许李勣离去?
李勣无奈,只能被他拽着走,后悔自己一时失言。
他才不愿意往房俊那边掺和,当军方几派势力越走越近,还让不让皇帝安安稳稳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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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人原上,激战正酣。
右武卫兵卒自土塬东、北、西三面发动勐攻,一支骑兵则沿着霸水至骊山之间在土塬南边游弋巡逻,随时准备击杀溃逃之敌,将铜人原围的水泄不通。
战事持续一日,右武卫实则并未痛下杀手,各支部队相互协同、迂回穿插,将兵力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虽然彻底占据优势,却并不与敌人正面死战,而是采取蚕食之势先分割包围在逐个击破,故而进展缓慢,但兵力折损微乎其微。
反观崔氏私军则损失惨重。
军队战术、单兵战力全面处于下风,单凭一股血勇之气与强敌死战,初始之时还能唬人,但随着战事进展很快全面落入下风,等到右武卫完成包围之势,崔氏私军便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在薛万彻指挥之下,右武卫好似猫捉老鼠一般游刃有余、稳步推进。
至天明之时,已经在各处战线将崔氏私军击溃,后者唯有依托于此前大军驻扎之时的军营负隅顽抗。
崔君实双眼赤红、面色惨白,每一封战报送抵面前,都意味着一处阵地的丢失,无数兵卒的阵亡,崔氏十几辈人积攒下来的赖以稳固门阀根基的万余私军,一夜之间死伤几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