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林娜·阿德尔突如其来的一条信息的时候,舒拉·戈莱正在组织撤退。
让人们成功地撤退而不是溃逃很难,但说到底做习惯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或者说现在也并没有狼狈到需要逃走的程度,但现在这颗行星确实不是什么特别适合革命队伍存在的地方就是了。
用个比较适合在星网上发表的语句就是:“它离星门太远,离大贵族们的住地太近”。所以这里在有足够火力突破大贵族们在自己所住行星外围包裹的层层火力之前,留共统一决定还是把所有愿意跟随他们离开的人一起撤离——现在说这个或许有些狼狈,但这颗星球上确实有他们急需的产业和人员,所以哪怕要这么狼狈一回,夺取它也是有意义的。
像是他眼前那些正在依序进入星港,然后将要通过目前被留共控制的部分超空间航道和瓦普跳跃离开这片星域的人们。
工人们背着自己的行李,手中却郑重地提着自己的工具箱,神色大多是安静的,好像这不过是一次带着家人进行的外派出行;活跃的倒是那些年轻的孩子,穿着圣所统一的象牙白制服,对着普通人们指指点点,像是人类在动物园的围栏外面指点一群动物。
这些孩子大多都是女孩儿,少数男生站在其中,身上差不多什么东西都没带,神色天真得要命,一个个肩背挺拔身姿优雅,和工人家庭还有少数教师站在一起的时候突兀得如同一群围观麻雀的天鹅。
一个个神情纯净,羽毛洁白。
‘但饱含勇气。’
曾经搭建的精神连线距离已经拉近到了哨兵可以和普通人通话的距离,但舒拉之前绝对没想到林娜会在这种时候通过自己的眼睛尝试去看见什么——虽然利马斯特人的秘法确实让哨兵能更灵活地使用自己的精神能力,但林娜·阿德尔很少会在征得同意之前做这些在她看来相当冒犯的事情。可是这一回她做了。
舒拉没想什么,只是很得意地轻轻勾起了一下嘴角。
“自己站起来的时候得到的东西,舍得放弃的人才很少。”
就像工人们不想放弃一个让自己的孩子能过上其他类型人生的机会,这些年轻的向导们在有了一个可以自己生存下去的资格之后也不会想要放弃它——能自己活着的人,就不太可能愿意回去做悲喜生死都掌握在其他人手中的宠物。
“这样的景象很棒吧?”
‘很棒。’
哨兵回答的速度很快,带着和人通话时格外少见的轻快。
然后林娜·阿德尔又回归了静默,好像她连上了舒拉·戈莱的精神,只是为了看看眼前人们抱着希望和勇气走向一个对他们来说完全未知的未来。
或者不是好像,而是就是如此。
接着他们就这样看了这个景象几个小时。
反正舒拉可以把自己断了星网使用星内网的终端投影拉到合适的角度,让自己在工作的同时也能看见流动的人群,顺带让曾经把自己从战场上捡走的那个人通过自己的眼睛看见这些东西。
在整个流程已经近乎结束,只剩下留给党员的几艘小飞船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交谈才重新开始。
或许也不是重新开始。
因为林娜·阿德尔只是轻松地在精神连线中笑了一声,然后重新沉默下去。
作为一个普通人,舒拉·戈莱当然不能分辨这到底是暂时将精神连线“断掉”还是哨兵只是回归了沉默,但他知道这是这次短暂的“相聚”的最后了。于是灰眼睛的男人也只是笑了笑,跳下自己的座位,背着行李包大步往等待自己的那艘飞船方向走过去。
而在留共撤离的最后一艘飞船进入瓦普跳跃姿态,离开了这颗星球之后,非指向性精神干预场猛然爆发,以完全没有任何干预的全盛姿态笼罩了整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