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奏了一曲《扬之水》,弄玉决定奏一曲《鸨羽》作为回应。
《鸨羽》出自《诗经?国风》,是一首百姓的哭嚎之曲。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gǔ),不能蓺(yì)稷黍。父母何怙(hù)?悠悠苍天,曷其有所?
大鸨这种鸟扑棱棱地振动着翅膀,成群栖息在丛生的柞树上。王侯家的徭役无止无休,我不能回家耕种五谷杂粮。我可怜的父母靠什么养活?老天爷,我何时才能返回我的家乡?
高渐离又一次遭遇了与面对旷修时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弄玉弹奏这样悲哀的曲目,却可以弹奏出积极向上的热情与希望。
旷修是因为他本人在踏遍七国、览尽江山之后,颇有一种“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超然世外。一曲高山流水的心境,要是把他扔进道家天宗,估计最差也得是个长老。
那弄玉呢?
弄玉弹奏玉汝玄冰,其声如无边丝雨,将民不聊生的哀嚎通通化开,最后竟雨后初晴,仿佛刚才通天彻地的悲哀,都只是一场轻梦。
高渐离问道:“徭役沉重,青壮不归,田地荒芜。老弱妇孺者,横死沟壑。弄玉夫人,你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平和地表达其中的悲哀。”
弄玉理了理自己因为弹奏有些散乱的衣袖,朝他一笑,“春秋战国,七百年的岁月中,百姓便是这样过活。但,它快要结束了。夫君治赵的传闻,想必先生也听得不少。如今一切正向好的方向发展,我自然可以弹得欢畅一些。”
陆言为秦国设计攻伐赵国,赵军主力二十万青壮死后,无力再战,最终投降。
现在陆言治理赵地,倒确实是在安抚民心,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是这整个过程,算什么?
“……”高渐离说不出话。
弄玉低眉瞧见他的脸色,对于他的心思大致了解,提高了声音吸引对方的注意,“先生,你可知夫君如此盛大地在天下招募优伶乐师是要做什么?”
高渐离回神,“请夫人告知。”
“昔孟子曰,独乐乐不若与人乐乐,与人乐乐不若与众乐乐。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
“陆言先生是要,与民同乐?”高渐离大感震撼,语气急促,又确认了一遍,“陆言先生,费尽心思在天下招揽,竟然是要表演给百姓?”
弄玉看他这个反应,满意地点点头,“是的,正是为了给邯l郸百姓庆祝秋收而提前准备。先生,你曲艺精深,尤在弄玉之上。敢请先生,也为这场盛会出一份力。一应酬劳,夫君定不会亏待。”
高渐离本来脑子一热就想要答应,突然想起陆言治赵的性质,是侵略者的正义,这股冲动又迅速冷却。
他婉拒了弄玉这个邀请,只表示今晚会去国师府拜访陆言,便匆匆告辞了。
“唉,看来还是要交给夫君来说服他了。”弄玉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让人去城外告知陆言。
……
“高渐离,对战争的思考,超越了当前的国别意识?”
陆言看着这封来自妻子的手书,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
原剧情的墨家一群人,真要算起来,无愧是一群可歌可泣的人物。高渐离、大铁锤、端木蓉,不带阴谋论的燕丹也可以算上,他们是燕国人,自己的国家被灭亡,就算过去十年、二十年、终此一生,他们也都会为反秦而努力,无惧牺牲。
拥有这样的品质,他们如果热爱的是这个民族,这些人之中绝不会出一个民族败类。可惜,受限于具体的时代语境,他们是燕国人。
弄玉突然说,高渐离对战争的思考超越了当前的国别意识。陆言这下子也来了兴趣。
当晚,陆言回到国师府,弄玉还在忙着面试的事情,想来一时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