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帝悠扬的声音从谨慎精舍里飘出。
黄锦笑着回道:“回主子万岁爷,是陈公公在问话。”
嘉靖声音有些冷厉了:“问完了吗?”
陈洪有些惊慌,连忙对黄锦挤眉弄眼,“还不快进去!还不快进去!”
黄锦就这样穿着一身斗篷,往谨慎精舍的第二道门走了。
陈洪似乎不愿意离开,仍然望着黄锦的背影,似乎想从那宽大的斗篷里看出什么来。
今年的谨慎精舍不太一样。
若在往年,夏天里,谨慎精舍是门窗紧闭,屋内热如火炉。冬天里,四面窗户大开,寒风呼啸而入。这是嘉靖帝向外证明自己神仙之体的最有力证据。
但如今所有当南面的窗户都没有开,殿内香烟弥漫,热气升腾,甚至连烛光都变得柔和了几分,显得昏黄。
嘉靖裹着棉被坐在蒲团上。
“主子您久等了,奴才才来……”黄锦拖着手跪着磕了头然后站起来。撤掉斗篷,从里面露出来一个紫砂的药罐子。肩膀上还挂着好几包串好的中药,小步踱到香炉前。
嘉靖闭着眼问:“殿门关了?”
“已经关上了。”
嘉靖这才微睁开眼睛。
黄锦看着嘉靖裹着棉被,一时有些伤心,连忙跑到紧挨着御床旁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厚棉布大衣,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背后:“还请主子伸手。”
嘉靖一脸宠溺地望着黄锦,将手伸开。
黄锦为嘉靖穿好衣服,摸了摸他的手,“好凉!奴才这就去给主子取暖炉!”
将暖炉递到嘉靖手里,因为离得近,看到他身体那一块块褐色的斑点,不由眼睛湿润了。
嘉靖像个傲娇的孩子,“哭什么?整日都哭!朕可没有病,朕这是过关的征兆,只要过了这七七四十九天的大关,朕便可举霞飞升,百病不侵,长生不老了!知道吗!”
黄锦不敢再淌眼泪:“奴才都知道。只是万望主子万岁爷这些天一定要辅以药物,不能吃一天不吃一天啊!”
嘉靖:“哎,你和陆炳一样,总是这样啰嗦。”
忽然提到陆炳,不仅黄锦一怔,嘉靖也是一怔。最近嘉靖总提起过去的人,像是陆炳,像是杨廷和,也提过严嵩。人老了,常提起过去的人,往往就说明这个人心变软了。
黄锦一边熬药,一边道:“这些药,奴才在外面已经熬过了,热一热之后主子您就能喝了。”
望着黄锦不时弄着炭火,又是火钳子,又是紫砂盆的,嘉靖叮嘱道:“小心些,你一向毛手毛脚,别烫了手。”
黄锦感动道:“主子,奴才这皮肉最是结实了!”
端着一碗药,黄锦走到嘉靖面前,先自己喝一口,然后道:“温度正正好好呢。主子将这碗药喝了,病一定就快好了。”
在黄锦面前,嘉靖总能找到最真实的自己,不涉及朝廷上的事,无论黄锦怎样,他都不会生气,反而像个被宠溺的小孩子。
因而哪怕黄锦的话犯了忌讳,嘉靖也没有羞恼,“刚刚才说,朕没有病!朕没有病!你这个聋太监!”
黄锦也笑了:“奴才并不是说主子您有病,但这七七四十九天的关,这段时间,您就得说自己是病着的!”
嘉靖有些无奈,“行,你说朕有病,朕就有病吧!”
看嘉靖喝完,黄锦便捧走了碗。
黄锦自顾自地念叨着:“今天是第六天的汤药,主子吃了前面五剂,身体已经大有起色,再吃六七个这样的五剂,就快除夕了,主子您的龙体就全好了。”
嘉靖忽然望向殿外:“如果陆炳还在,应该也会这样劝朕。”
黄锦低垂着眼,“主子,陆大人他……他一向对主子您忠诚,必会事事顺您的心意!”
嘉靖:“不,他把咱们都忘了,位置上得越高,他就越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借着帮严嵩扳倒夏炎,就在朝廷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