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可远告诉杨百芳,他认为眼下当务之急是表达自己对批注被人肆意篡改的愤怒。他知道杨百芳会相当乐意再花点时间多做一些工作,找出幕后篡改的人,还有他委婉地表达了并非有意这么晚来叨扰,希望他能多多包涵。
“同在翰林院做事,出了这种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远啊,以后再有类似的事,你要多叨扰,万不能怕得罪上司就拖延下去,真出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杨百芳这样说。
于可远在想,他其实更想把自己踢出院子吧?
“大人能理解,是属下的福分。”于可远谦虚道。
杨百芳踌躇了一会,问道:“按理来说,《三大政纪》应该先由你过一遍,觉得没问题,我会上呈礼部,再由礼部上呈内阁审核。可远啊,你不一样,你有阁老做老师,很多事情可以直达天听,呵呵,这种事,想必阁老也能给你出主意的。”
于可远微眯着眼。
他知道杨百芳担心什么。
他是害怕自己发现这个事,转头就告诉高拱,然后高拱护短来收拾他。
“这种小事怎敢劳烦老师?何况同在官场,这些规矩属下还是懂的,属下是您杨大人的属下,不是阁老的属下,真有什么事也只会先向大人禀告。”
杨百芳笑着道:“什么属下不属下的,同吃朝廷的俸禄,我们都是为君分忧,不分上下彼此。”
“杨大人教训的是。”于可远点头称是,“都是为君分忧,但有些人总想为君上添忧,我昨日虽是告假在家,却也听闻不少闲言碎语,只当是风言风语,但若传到旁的部衙,到底坏了翰林院的风气。”
杨百芳只是一味地笑着。
“大人可有听闻?”
见杨百芳想蒙混过关,于可远怎么让他如愿,继续施加压力:“喜庆啊,昨天在家里说的那些事,到了王府可不敢说出来。王爷最近烦心事不少了,别给他添堵。”
喜庆回道:“我知道了,老师。只是世子年幼,常打听您的事情,学生不敢欺瞒,若问到,不知该如何回应,请老师指点。”
师徒一唱一和,把杨百芳吓得够呛,真捅到裕王那里,他八百条命也不够砍的,连忙怒斥道:“谁敢在翰林院扯长舌!可远,你且放心,这些事我都听闻了,本想着明早到部衙立刻调查清楚,现在看来却是刻不容缓。我这就连夜写奏,参奏那些空口白牙惹是生非之辈!”
于可远笑了:“大人是非分明,实在是翰林院之福。”他为表示出对杨百芳如此“公正体贴”深受感动,深深一拜道:“大人在翰林院摸爬滚打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想,阁老们若是知道这些事,一定会对您刮目相看的。”
杨百芳深深地望了于可远一眼。他不盼着于可远能在高拱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不在背后放冷箭就万事大吉了。
送走这对师徒后,杨百芳果然连夜奋笔疾书。
他本想靠着苏博这些人,狠狠打压下于可远的气焰,确保自己在翰林院独一无二的地位。但《三大政纪》这件事没让于可远栽跟头,反倒让人家握住自己的把柄,只好弃卒保车,让苏博他们扛罪过了。
经此一事,翰林院不大洗牌一番,也是不能了。
于可远兵不血刃,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这场算计,让杨百芳更为忌惮,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官职面前他是强龙,在人脉关系上,于可远便是强龙,针尖对麦芒,谁也没有好处。他决定息事宁人。
……
第二天一早,进到翰林院,于可远发现在这场政治斗争中,他取得了小小的胜利。
那群抑郁不得志的老翰林们都垂着头,不敢和于可远对视,而苏博的位子也空着,显然被杨百芳借着什么由头告假在家了。
张余德格外兴奋,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挺胸抬头气势昂然,目光直逼着老翰林们。
钱景就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