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钱景在态度上大致是相同的,但细节有些不同。钱景形容为“迫切”,而于可远认为是“重要”。但换个角度想想,他仅仅是个新任翰林,从六品的编撰,对于整个翰林院的体系运转影响微不足道,对整个朝廷的风向更是毫无关联,因而领份例更多是判断当前处境。
这处境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来到正堂,杨百芳已经将份例沿着桌案摆了一溜,一堆堆大小不同。显然,他这么摆都是有考虑的。
钱景上前做了解释,“大人,杨大人已经将诸位大人该领的份例都标明了。”他顺着桌案边走边依次指点着区别,俨然一副检阅依仗队的模样,“这些是两位翰林学士的,这些是四位侍讲学士和侍读学士的,这些是侍读侍讲。这一桌是修撰大人们的,您的在第一位。”
于可远发现还有一桌他没说,“那些呢?”
“哦,那是小的们的,都是编修,因为品级最低,历年杨大人都不会贴上标签,大家都一样,没有分别,先来的就先领,大家都有份,小的已经领过了。”cascoo.net
他继续解释道:“您知道的,像我们这些编修,靠自己熬,十年八年都熬不出头,也只有跟对了人,才有出头的机会。”
他似乎意有所指。
但于可远全当没听明白,淡淡地点了点头。
在桌案那头还摆放了一些格外好看的月饼盒,也被分成了好几堆,“哪些是什么?”
钱景对此了如指掌:“那些礼盒是部衙里面各位大人们自己出资,给内阁几位阁老、六部尚书等诸位大人准备的礼物。是杨大人今早拿来的。”
“朝廷不是有明文规定,不准私相授受吗?”
他没想到还有这些事情。当然,给阁老们送月饼被认为是政治行为还是交情,这全看怎么解读。反正要说内阁几位阁老和翰林院这帮臭翰林有什么交情,于可远是绝对不信的。
钱景:“这正是尤为迫切的事情啊!大人!”
于可远已经听明白钱景所指的事情,也确实觉得有些严重。
于可远告诉他,他明白什么意思了。这些送给阁老的礼盒旁,署名了所有出资翰林的名字。他大概扫了一下,就是那些严党出身的翰林们都出资了,上到翰林学士,下到编撰,也就上不得台面的修编因为没资格,而没在上面署名。
偏偏从头到尾都没人问过自己要不要在上头署名。
在官场要和光同尘。大家都做的事,唯有你不做,要么你显得过于特立独行,要么就是你被孤立了。于可远显然是后者。
于可远微眯着眼,“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钱景沉吟了几秒,“大人应该立刻去找杨大人,和他讲明利害关系,再添些银两,算上自己。”
“这不够聪慧,礼盒已经置办妥了,再加进去,名字也只能署到最后,意义不大。何况主动上门的买卖,大概率是亏的。”
他满怀同情地低声说:“那些苦于前途的大人们,自然无所不用其极,明知这种大家都做的事,就相当于大家都没做,不会有任何意义,但他们又能如何呢?官场向来如此。”
钱景大吃一惊:“这话可轻易说不得!”
于可远望向钱景:“你来寻我说这些,不就是希望证明自己,以示坦诚吗?如今我坦诚对你,你反倒害怕了?”
钱景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后拱手拜道:“下官这条烂命,若没有大人照拂,一辈子也只能干死在编修一职。还请大人指点!”
“还算有些觉悟。”
先将自己身边的人收服了,再收服旁人,这正是于可远的打算。他不担心身边的人有野心,往往这些有野心的人能助他成事。他唯独担心这些野心之辈无脑还能装,那就是灾难了。
这个钱景……
没有什么大智慧,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但放在于可远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