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之学者为人。今之学者须先有笃实为己之心,然后可以论学。不然,则纷纭口耳讲说,徒足以为为人之资而已。’”
张居正也点头:“高阁老说的是正论。‘口耳之学’并非不好,但只能导向‘为人之学’。‘为人之学’也并非不好,相对于‘为己之学’而言,其所依凭的是与“口耳之学”相对的“身心之学”。二者之分疏,‘世之讲学者有二:有讲之以身心者,有讲之以口耳者。讲之以口耳,揣摸测度,求之影响者也。讲之以身心,行著习察,实有诸己者也。’王阳明说这话的时候,充分肯定了‘身心之学’,认为‘讲之以身心’,就须‘著实就身心上体履’,行著习察,这是两种把握存在本体的不同方式,由此导致的结果也完全不同。所以王阳明明确指出:‘道之不明,皆由吾辈明之于口而不明之于身。’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三者混而为一,不混而唯一,是实践阳明心学的关键。”
说完,张居正朝着低头暗自神伤的赵贞吉望了一眼。
赵贞吉作为心学大家之一,自然能听出裕王提这个问题的深意。什么:“讲之以身心”,就是在批评他对岐惠王名下土地分配的不作为,这不仅仅是对他政见的不满意,甚至上升到对他人格和学问的质疑,这远比政治主张的分歧还要严重。
如今被张居正近乎挑明地讲出来,赵贞吉也算是颜面扫地了。
但毕竟是徐阶的主张,赵贞吉想不明白,为何裕王会这般不给徐阶颜面?
张居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提高声调:“然则虽然天下间‘口耳之学’者甚多,毕竟有个日头在,日光蒸腾,这些蝇营狗苟的风气终有消散的一天。历朝历代但有这样的‘身心之学’者,便不会亡尽。观我大明朝的气象,有徐阁老高阁老这样的‘身心之学’者,更有皇上这般‘日头’,必能蒸蒸日上!”ωωw.cascoo.net
裕王深以为然,重重地点了下头。
其他人不管是否认可,这时候也相继点头。
裕王本想着顺这个话切入正题,却仍然有些担忧,不由望向李氏。
李氏会意,这是希望自己能问出什么,便迎上目光问道:“王爷,我能问两位师傅一句吗?”
裕王:“既然喊你在这里听,有疑惑,当然也能问了。”
李氏飞快地瞥了一眼赵贞吉和张居正,又将目光落下,“请问高师傅和张师傅,譬如朝廷用人,什么人是‘口耳之学’,什么人是‘身心之学’,从什么事情里能够分辨?”
如此巧妙地切入正题,而且直指要害!于可远目光一闪,望向身旁的海瑞,海瑞也是眼睛一亮。
二人目光碰撞,心中都明白裕王对岐惠王土地分配的态度,这是借着王阳明的心学来表达立场。
高拱:“王妃此问让臣等敬佩。这个答案在唐太宗留下的千古名言中就有答案,‘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饥,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亡。帮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由身出。夫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侧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君丧矣。’也就是说,实心为民者为‘身心之学’,假意为民者为‘口耳之学’!适才太岳所讲历朝历代但有这样的‘身心之学’者,便不会亡尽,也要有个前提。如果君主重用‘口耳之学’,而冷落了;‘身心之学’者,则日光暗淡,不能冲淡雾霾,是国之大患!”
“我大明朝也该是这等自私自利之辈亡尽之时了!”裕王忽然站起,不再讳言大声问道:“这次逮捕岐惠王和严世藩及其同僚,收回银两之多,实该尽数缴入国库以填空虚!田地尽数归还受苦百姓!那些想从中贪图好处的恶奴贪官,也该彻查严惩了!”
“关键是徐阁老这次的打算实在贴切!”张居正也站起来激动地说,“阁老没把话讲死,就是等这些图谋不轨之人主动跳出来!如今贼子已经露头,是该和贼党一同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