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当然明白:“回圣上,臣以为当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一句最有圣贤之意,最有帝王气象。”
“于可远值得为君沉吟吗?”嘉靖反问。
陆经从容答道:“这些考卷已经能证明,何况这一次东南大战,胡宗宪决胜不难,但能保全我军不损一卒,还是要靠即将下海的鸟船。于可远虽无功名,其功可表。”
嘉靖看着他,似乎想看出他说的话里有几分是真诚。
陆经知道应该将头抬起来了,恭迎询望,满脸赤诚。
嘉靖不再看他,又拿着花镜对着考卷一行一行看着,嘴里又突然冒出一句:“土地积弊,积重难返,难道这也算‘其功可表’吗?”嘉靖指着于可远所作
。的《百姓足,君孰与不足》那篇股文。
陆经心里咯噔一下,他清楚,这个问题若是答不好,会有杀身之祸。
陆经想了想,斟酌着回道:“回圣上,于可远只是在为圣人立言,未入仕途,所言或许不妥,其心却是善的。”
“我看这人的心并不善,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张居正前些年所作的《论时政疏》和《荆州府题名记》也算是世传之作,他当府试的主考官,这人作这样的文章,分明是投其所好!”嘉靖帝冷笑了一声。
陆经立时便跪倒在地上,“臣有眼无珠,请圣上责罚!”
“罚你做什么?”嘉靖帝忽然又大笑一声,“投其所好,才是智者所为嘛?不然,你以为严嵩的‘青词宰相’是怎么得来的?”
说这话时,嘉靖帝颇有些自嘲的意思。
青词宰相四个字,不仅是对严嵩的嘲笑,更是对嘉靖帝的批判,他能当着陆经说出这样的话,足见他什么都明白,却也什么都不想改变。
嘉靖帝这是在表达态度,连“青词宰相”这样的批判他都能忍,区区针砭土地积弊的言论,他更不在乎。任你如何针砭,我改一下,就算我输!
陆经深刻地感受到帝王情绪之变,实在难以揣摩。
嘉靖帝又问:“那陈洪值不值得为君沉吟?”
这更不好答了,“陈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臣不敢讲。”
“朕要你讲,你就讲!”
庙堂的大学问就在应对,陆经的学问此时显露出来,“宫外是严阁老徐阁老,宫内是陈公公黄公公,孔圣人有言,‘凤兮凤兮’,终是一凤。陈公公对皇上是不二之心,黄公公和两位阁老也是不二之心,皆值得‘为君沉吟’。”
嘉靖:“但愿这些人能保持不二之心,外除倭患,内肃吏治,东南不生乱子,朝堂不生乱子,朕也能继续问朕的道了。”
陆经只好又把头低下了,“皇上圣明。臣启奏皇上,黄公公已下令锦衣卫抓捕工部官员,北镇抚司是否立刻派人?”
嘉靖:“陈洪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给朕出难题来了。你也给朕出难题,裕王和裕王妃也给朕出难题。”嘉靖紧紧盯着陆经,一字一句地道:“你们……就都那么恨严嵩,恨不得他早点死吗?他已经八十了……”
陆经后退一步跪了下来,“臣不敢有此心。”
“你敢,你父亲陆炳就是他害的。如今你拿着于可远的考卷送给朕,让朕阅览,无非是想激起朕的爱才之心,保住这个人。陈洪事先不告诉朕,自己偷偷在工部闯下大祸,逼朕在他和严嵩之间做选择,连裕王和裕王妃也牵扯进来,你们……这是在逼宫啊!”
陆经浑身一颤。
大祸临头了!
砰!
砰砰!
砰砰砰!
一连串巨响,在玉熙宫的地板上响起,每磕一次,陆经的额头便迸射出一滩鲜血。
嘉靖静静地望着那血,神情没有一丝波澜生起。
直到陆经将血肉磕模糊了,嘉靖才摆摆手道:“罢了,儿子儿媳妇,朕还是要护着的。陆炳跟着朕那么些年,朕确实有负于他,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