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臬司衙门听到队官禀报,乘着吴栋和陆经的马车停在了赵府门口,田玉生嘴角猛抽了两下,恨不得立刻长一双翅膀飞出山东。可他明白,插翅也难逃了。虽然在通倭案和欧阳必进来山东后,他都与严党保持了足够远的距离,但他从根本上,从迈入官场的第一天,就被打上严党的烙印。
严嵩举荐,更是严嵩的门生,这样的身份,早晚会受到牵连。
田玉生只得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望着慢慢抽出新枝的柳树,喃喃自语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哎……”
这时,前方拐角迈进一个人影,穿着一身大红官服。
看到那人时,田玉生没由来地一怔,脸上的忧愁顷刻间便荡然无存,连忙起身赔笑道:“巡抚大人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谭纶:“同在一省为官,一些繁文缛节有时也不必守得太重,田大人以为呢?”
田玉生将谭纶请到大堂的主座,自己在左上首陪着,并不搭话,而是思忖着谭纶这番话的意思,沉吟了好一会,脸色十分凝重:“不守规矩,容易被挑错,还是谨守为好。”
“这里只有你我,谁会挑你田大人的错?墨守成规,不知变通,更会让人落入下乘。”
这已经不能称为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明示了,甚至含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田玉生:“您是巡抚,三司受您管辖,朝廷若不来人,自然无人挑错。属下人微言轻,不仅被朝廷看着,大人您看着,下面的人也在望着,行一步言一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
“这是为官之道,本没什么错。”谭纶从茶几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向田玉生身前的书案边慢慢走去,“你田大人谨小慎微这些年,也确实不曾做错,但换来了什么?节节高升?没有,甚至连最起码的固守也不行。可想而知,这天下事,并非仅‘守中’一道。”
“属下听不懂大人所言……”说完这句,田玉生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看来田大人的消息并不畅通。”谭纶似笑非笑地望着田玉生,然后长叹一声,“现在,司礼监的吴公公,还有指挥使陆大人已经去了赵云安的私邸,真不知道他们会带来怎样的消息,太岳前些天向朝廷上的奏疏,是否有了回文……”
田玉生一怔,听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而且语气是故作消沉,便知道是自己不知情的事情,且有意讲给自己,连忙问道:“张大人向朝廷上奏疏,不知所奏何事?”
谭纶顺手拿起案上还温热的茶碗,“东南沿海倭寇不断,大战一触即发,山东诸事已见末端,我不愿继续在这里空废理想,便请太岳上奏,为我革去山东巡抚之职,派我到山东,哪怕当个一兵一卒,也比在这里内耗,凭白消耗一腔报国热血强。”
才听了几句,田玉生便愣住了,抬眼望向谭纶:“您离开山东,这怎么能……”
谭纶没有接这个话题,诚恳地握住田玉生双手,“田大人,这里没有外人,我不妨给你交个底。我卸去巡抚之职,张太岳刚上任布政使,资历尚浅,赵云安虽在山东任职已久,但都指挥使一向只管军务,直升巡抚从未有关先例,最有可能升任的欧阳必进……吴公公和陆大人都来了,他能不能保住现有的职位都难说,更别提巡抚。左看右看,也只有你田大人。”
田玉生有些忐忑,也有些激动,低下头咽了口唾沫:“大人,话可万万不敢这样说。属下何德何能,怎会补您的缺,您若真离开,朝廷也必定会有新的旨意,从上面选个新巡抚。”
谭纶重重地拍了下田玉生,“不会再有人过来。尤其是这样的时局。”
田玉生想了想,便明白其中的意思。原本,裕王和徐阶就不想再插手山东的事情,将谭纶和张居正派过来,全是严嵩严世蕃父子从中作梗,无奈之举。谭纶若能顺利离开,已是奢望和惊喜,裕王和徐阶绝不会再将人委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