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见自家女婿吃了亏,是又急又气,又惊又喜,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时复杂至极。
“你读过书?”大夫人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切的。
于可远复又摆出吊儿郎当的模样,“是读过一些。”
大夫人眉头微微蹙起,“都读过什么?”
“咳!不怕大夫人您笑话,正经书没读成,偏偏将骂人的书背了一遍,专门教训那群自以为是的狗屁书生!”于可远嘿嘿笑着。
大夫人舒了口气,“不读书好,不读书好啊……”身旁的马嬷嬷轻轻碰了一下她,她连忙反应过来,和蔼地笑着,“我不是劝你不要读书,只是你家中贫困,若将本就不多的钱粮用在读书上,只怕一家人会更困苦,读书未必能读出个名堂,像耀昌这样天赋异禀的孩子还是极少的。民以食为天,务农也是极好的。”
于可远心中冷笑,面上却大大咧咧道:“我才不要务农。”
“那你想要什么?”
“那一百两银子!”
大夫人嘴角抽了抽,“可府上暂时没有那么多现银……”
“没现银……没现银嘛,那就用人抵!”
远处的思补斋似乎传来了一些动静,大夫人虚眼瞅了瞅,接着问道:“用什么人抵呢?”
“我娘说了,高家和我们家是有姻亲的,都是祖辈定下来的。如今我哥哥去世了,给你们去信多次,也没见你们有解除婚约的意思,那肯定是相中我了?既然这样,就把婚书改一改,把我哥的名字替换成我!”于可远一口气说完。
大夫人微眯着眼,“你是说,你想聘取邦媛?”
“没错!”
“可是……”大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于可远,皮笑肉不笑道,“于公子这样过来,似乎并不合礼数。自古以来,合婚都有固定的章程步骤,你和邦媛之间是否合适,还未寻人看过。”
所谓的看过,就是男女双方正式交换姓名、年庚、生辰八字等,先由媒人将女方的庚帖送于女家,男方家里将庚帖置于神前暨祖先案头上,进行卜吉。若三日内,两家皆平安无事,则男方托媒人将庚帖送女家,女家接受后,才算同意合婚。
之后便是订盟、完聘和亲迎。
于可远道:“这怎么能怪我呢?早就给你们家送过三次信,一次都没回过……”
大夫人笑道,“许是驿站那边出了疏漏。”然后扭头望向管家,“你有瞧见于家来的书信吗?”
管家低着头道:“不曾见过。”
“你看,我们家是真的没收到。”
于可远知道大夫人打死都不会承认收到过书信,倒也不急着反驳,笑道:“那依大夫人的意思,是要解除和我家的婚约?”
“祖宗之约不可废,这桩姻亲,是我家公公在世时定下的,没人敢废除。只是,合婚的一应章程,总要一件件去办,这是需要时间的。”大夫人慢条斯理地道。
若是外人听见,只会称赞大夫人办事妥帖,无法挑出毛病。
但深知她为人的,却会有旁的想法。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拖字诀,目的也能猜得到,无非是想等高邦媛年龄大些,再完成这桩婚姻。到了那时,郑耀昌和二小姐已经将高府的一应事物掌握,大局已定,于可远这个新女婿自然翻不起什么风浪。
这确实是不能变通的事,就算于可远想提前入赘到高府,但他今年才十四,还差两个月到十五,但距离男子十六岁最小的婚娶年龄,也还差一年多。
于可远真正需要的,是借助这桩婚事,将东阿县的户籍迁到邹平。
四下都静默了。
高礼推开思补斋的大门,朝着碧忠阁瞅了一眼,脚下小心翼翼,如临大敌般地迈着四方步,缓缓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