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叶子佩遵守诺言带子昂来到湘攸茶楼后面的巷子里玩滑板。巷子很短,不足百米,尽头连着一个居民区的后门,鲜有车辆往来。偶尔有居民刷门禁卡进出,大门会发出吱扭扭的声响在巷子里回荡,这个时候坐在巷子边石上的子佩就会提醒子昂停下来,注意有人通过。
宋子昂玩得很嗨,午后的阳光追随着他一路欢快前行。每当他经过子佩身边时,子佩就会伸出手掌,然后在两人身体交错的瞬间相互击一下。这个环节让子昂非常开心,每次击掌后他都会望着子佩,笑成弯月的眸子不肯转回头,直到眼睛的余光再也扫不到子佩的身影。
这也是子佩一天中感觉最放松的时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子昂像孩童一样纯真无邪的笑容暂时赶走了她的烦恼。她暂时不用纠结子昂的病,不用愁闷自己捉襟见肘的工资如何既要打理两人的生活还要负担子昂的药费,不用担心房东不怀好意来查宿时子昂不小心发出声音,也不用担心子昂外表看似正常的成年人却因为智商的原因时常闯祸而被人嘲笑欺负甚至责骂……
此刻,所有的烦恼都被子昂哗啦啦畅快的滑板的摩擦声碾成了渣。
时间停止该多好。子佩望着子昂的背影,内心忽然涌起一丝惆怅。曾经的子昂对自己处处留心时时关切,他的温柔触手可及,他坚实的臂膀就是自己躲避狂涛巨浪的港湾。可如今,他能够慰藉自己的只剩下蕴含在嘴角的极具治愈的笑了。
叶子佩清楚地记得子昂出院那天医生对她和宋子玥说的话:患者的病因较为复杂,脑部外伤导致的失忆症其实并没有完全康复。铅、钡、铬等可溶性重金属元素的过多摄入对他的神经系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坏,影响了患者的认知功能,导致他智力水平下降。而麻果冰毒又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当然,医院可以通过药物及综合康复训练进行日常治疗和调理,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对于这种神经及心理的疾病,家人的陪伴尤为重要。你们可以多带他去以前经常去的地方,比如家乡,儿时常去玩耍的地方,或者是能引起他心情愉悦的去处。经常讲一些以前的人和事,给予他悉心的呵护,像对待婴儿一样的耐心,奇迹也许会发生。
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宋子玥已经哭成了泪人。想到自己唯一的弟弟不过二十几岁就遭受如此磨难,心痛不已。她无法接受从小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长大的弟弟从此要痴傻癫疯地活在这个世上,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甚至必要的康复治疗费都拿不出来。一想到这些,惭愧内疚的心情压得她连连低喘不止。
而此刻的叶子佩却显得异常沉着镇定。或许是宋子玥的慌乱失措提醒她,自己必须坚强起来。从早些时候子玥的只言片语间她知道宋家已今非其比,宋家已拿不出财力精力救治子昂。那件事虽然时过境迁,但影响是巨大的,对于宋家可以说是灭顶之灾,必竟是出了人命的案子。如今宋父去世,子昂又变成这幅模样,对宋家来说可以用顶梁柱接连坍塌来形容。而宋太太也终日萎靡不振。宋家只剩下大病初愈的宋子玥苦苦支撑,世上还有谁能拯救她心爱的子昂呢?
恐怕只有自己了,义不容辞,也是自己的责任。子佩紧咬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她暗自告诫自己,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坚强起来,强大起来。自己必须与眼泪和脆弱绝缘,因为自己将是子昂漫长的恢复健康路途上唯一的支撑。如果这个时候退缩了,那世界上可能真的没有谁可以帮助他找回来时的路了。
路边竖立的汉堡店的广告牌匾吸引了子昂的目光,他盯着巨大的汉堡图片,舌头舔着嘴唇不断咽口水。子佩知道子昂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汉堡的诱惑的,于是提议子玥午餐不如在这里解决。
“看来现在你比我更了解他。谢谢你,子佩。”子玥不无感慨又有些心酸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