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越高的地方,往往总是更冷、更寒。
人要往高处走,就要耐得住寒。
天泉山下冬末初春,桃柳已现,可山上,却还有梅花盛开,昨夜,这京城内,竟还落了一场大雪。
寒冬未过。
谁的寒冬?
……
翌日,清晨。
一大早,苏青已在那个媚儿姑娘的服侍下,洗漱穿戴整齐,这可真是个温柔可爱会照顾人的姑娘,总是会发出俏丽动人的笑,一双手柔软如绵,还替他梳发,帮他穿衣,更是小心翼翼轻柔无比的把他抱到了轮椅上,披上了狐裘软毯。
然后她推着苏青,出了红楼,来到了那座四楼拱卫如白玉似的塔下,象牙塔。
那里,杨无邪早已等着,接过了轮椅,推着苏青进了塔。
而媚儿呢,她还是在笑着,仍旧笑的妩媚动人,笑的眯着眼,望着进了塔的苏青,转身轻盈的离开。
“咳咳咳——”
苏青还没进塔,还没看见那人,却已先听到了咳嗽,声声剧烈且急促的呛咳,他从没听过有人能咳得这般厉害,李寻欢的咳嗽总算是能停下,可这个人的咳嗽,却像是无休无止,没有尽头,仿佛咳的已快吐出了肺,而且那声音含混,宛似喉咙里还堵着什么,沙哑且声嘶力竭,听着就好像恶鬼的呼嚎。
等他进了塔,上了塔,才看见,原来,堵着的是块发红发乌的血块,被吐在了痰盂里,如此,床上那咳嗽的人,僵直僵硬的身子,才忽的重重塌了下去,塌在了床上,像是软成了一滩烂泥,时不时还痉挛抽搐,干瘦的胸膛还在不停的起伏。
苏青已看见了那人。
屋里只有四个人,杨无邪,他,还有床上那人,以及床边服侍的一人。
“你来了!”
塌上那人拥着一方碧玉枕,缓缓侧过了头,望向苏青,病恹恹的语气,虚弱的似有似无,气若游丝。
苏青看着这个人,或许他已算不上是人,因为这个人早已瘦脱了相,也病脱了相。
他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油尽灯枯的老人,头上的发丝早已因日夜不断的药石汤汁脱落了大半,变得稀疏浅薄,枯瘦如干柴般的脸颊深深瘪了下去,看来他已吃不了饭食了,只能吃流食,眉宇间笼罩着一团墨染般的黑气,凹陷的眼窝似已深不见底,唯有一双眼珠子,骨碌转动,灰暗无光。
就好像太阳底下,暴晒了十天半月的柿子,皮下仿佛已没了血肉,活脱脱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而他拥着玉枕的两双手,好似沙漠中的干柴般,只觉得稍一用力,便会折断。
但,如果苏青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人,好像才三十出头,真是病入膏肓了啊,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看着已是种生不如死的煎熬,何况还是活着。
这个人,正是金风细雨楼的龙头老大、总瓢把子,红袖刀,苏梦枕。
这是他的寒冬。
轮椅已是停下。
苏青望着这个人,忽然轻轻笑了,他居然还有心思笑,还能笑的出来,他说:“我原以为,我已经够惨了,看来,你比我还要更惨一些!”
屋内的气氛瞬间骤冷,就连杨无邪这个和气儒雅的男人,此刻眉宇间也涌现了一丝的冷意。
但苏梦枕也笑了。
他一笑,屋内的冷意忽又散了。
“是啊,咱们两个可真够惨的!”
他的脸色简直太难看了,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有什么想做的么?”
他问。
“你若有什么想做的,我都能满足你,权势,女人,金钱!”
苏青坐在轮椅上,想了想,笑道:“我可以做个纨绔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