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的离宫别院着实是万历的好地方,这个世界对皇帝是有限制的。
在他十五岁以前,从未因私事出过宫,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城外天地坛祭天。
但在那之后,他去过天津一次,看到属于帝国的霸道战舰游曳在渤海湾,在那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突破这一限制。
后来,他有了清华园,每月都会挑出些日子策马二十里,躲在清华园内理事。
他总是盛装出行,身披金甲策动骏马,马臀左挂他一百二十斤战弓、右挂一长两短三杆天下太平,御林新军、大汉将军、锦衣新军沿途护送。
那时候他有两个天下。
一个天下是大明的天下,东起墨西哥、西抵果阿,夹南洋新明、欧罗巴白山诸多飞地,纵横万里横扫如卷席。
另一个天下是他的天下,是紫禁城到清华园的距离,哪怕只有这往返四十里的距离,在群臣眼中还是太远了。
皇帝是不能出宫太远的,这对好人坏人来说都是如此,皇帝出宫要讲究排场、要讲究保护、沿途严防死守、所经之地铺张浪费。
还容易出现意外。
而从另一个方面,官员们其实也不愿意跟皇帝关系太近,皇帝和大臣的关系应该像老板和雇员,而不是朋友,我拿老板当朋友,万一哪天这个朋友拿出老板的架势,我多难受?
没人希望万历出宫,而且经常、频繁地出宫。
但他做到了,从紫禁城到清华园,他有这四十里天下,哪怕谨小慎微、绝不扰民,就算再好奇百姓那二层小楼里放着什么也绝不进去看,并逐渐让朝臣习惯他们有个经常出宫的皇帝。
等他们习惯,万历继续突破。
这一次,是往返八十里的香山别宫。
相对而言万历是真羡慕他爷爷嘉靖皇帝,嘉靖爷爷在北京周围是完全可以自由出入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毕竟人家在寝宫里差点叫宫女勒死,打那以后他爱去哪儿去哪儿,没人敢多嘴。
万历就不行了,他鸟铳八十步百发百中、光膀子狂奔四十里只要一个时辰、拉得开一百二十斤战弓、一个得合勒把潞王摔出去八尺远。
从小摔跤的布塔施礼看着清华练兵场上潞王哥哥的惨状都牙根打颤,觉得自个儿这辈子估计是回不到草原了。
因为每次潞王被摔出去,布塔施礼就会听见皇帝对潞王训斥:连朕都摔不过,如何去亚州边鄙就藩!
连带着让布塔施礼清明跟着皇帝去太庙祭祖,都全程充满敬意。
他看看翊钧哥哥,再看看牌位,藏在一方牌位后面的一个个皇帝应该都长庙里护法金刚雕像那个模样。
这样的武艺傍身,别说宫女儿了,就是一圈武宦官,但凡万历有根烧火棍在手,也近不得身……乾清宫没有烧火棍,但有雁翎刀、丈八步阵大枪、天下太平铳、虎蹲炮、佛朗机和镇朔将军。
真要出现壬寅宫变那样的情况,群臣恐怕责怪他谋杀宫人、轰塌宫墙的比较多。
在顺义王世子布塔施礼眼中,翊钧哥哥就像个神明一样。
每天几乎千篇一律,除非头天夜里喝了大酒,不然第二天早上一定天还没亮就把他和潞王从被窝扯出来,带一队武宦官、一队锦衣卫在宫里跑步、练力气、手格摔跤、骑马射击。
干完这些,俩小家伙迷瞪着眼儿打着哈欠想回去睡觉,又被拽着用膳、听经学习,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他俩才能在乾清宫能睡一会儿。
就这点睡觉时间,还要听着万历在寝宫里不是拿着各种工具捣鼓他的火德星君、就是用笔纸画着各种奇怪的设计图。
就连午饭都是让人直接送到乾清宫,皇帝边吃饭边干活,完全不理会老师说过的天子吃饭也要讲究仪态,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