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拿点孜然给我。”
猪肉被牛油煎得油星四冒,撒上孜然与亚洲辣椒粉的香味撞进人们鼻子里,作为河畔最大的军头,应明有足够的权威让自己坐在正中间对所有人发号施令。
在他身边,先锋军的骑士们将战马拴在营地旁,与他们的将军一同享受着难得的美食。外面的艾兰王国士兵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这帮人确实被陈沐花了大力气学习训练官兵平等,但在此时此刻的艾兰王国,权贵思想死灰复燃。
因为东洋军府的官兵平等,仅限于东洋军府的官兵,他们不会与艾兰王国的士兵一起平等,这对双方而言都是麻烦事。
当然,那一百二十个到现在打了六仗一个人没死的爱尔兰战士对此毫无怨言,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价值观,他们好歹还能就着干涩的饼子与明军随船带来的大酱果腹,嗅着孜然辣椒的煎肉香味对他们来说已足够下饭。
至少比那些后来投降的战士好多了。
有人吃肉,就得有人切肉;有人切肉,就得有肉,那么肉从哪儿来?是那些被招降的战士逮来的。
这年头的猪不是后来常见那种旁的走不动道的白条猪若黑猪,尤其在这边,爱尔兰是极好的牧区,许多百姓以畜牧为生,牛羊猪都养,爱尔兰人和它们一起住在屋子里,这的猪是一种类似野猪,有长而硬的毛与獠牙,像狗一样精瘦敏捷。
“在这打仗可比在亚洲难受多了,地上什么也没有,老百姓家里更穷,都这样了,这帮人还抢呢。”应明边说边对张四与王泉等人抱怨:“踢开百姓家门,陶锅里炖的是煮了六天的萝卜和荨麻叶子,面包打个眼插上木棒子比斧锤还好使,就这个。”
应明说着,用拿小匕插着肉的手指向他的宣讲官,甘海适时地从背包顺手抽出一只小黑锤,轻挥两下笑道:“砸军帐钉很趁手。”
张四问道:“这不有肉么?”
“这的人家家户户养猪,不少人养羊,还有些养牛;可都不是给自己养的,这些猪牛羊要交给领主和贵族吃,我们一路打过来,走到哪就告诉哪儿的百姓,牲畜我们带走一半,剩下一半赏给愿意跟我打仗的人的家眷。”
应明说着,翘着大拇指向肩膀后面指指,外头围着乌泱乌泱的爱尔兰战士,道:“现在我手下有七百多人,他们以前的领主都死了。”
“你们也看见,这最好的土地都在山外面,但他们的领主为了躲避英格兰人,全都搬进山里,将军与国王的意思是让他们从山里出来,让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原本我还想留下几个兵,你们在这,正好。”
过去的应小旗已经习惯于发号施令且不给人回答机会了,因为在这片土地上能答上他话的人太少太少,他自顾自说着设想,道:“你们都会种地、也都会造砖瓦、也能练兵……”
前两个还行,唯独到了练兵这儿,张四面露难色道:“将军,我们不会练兵。”
“你从常胜出来,没受过保甲操练?”
“可是将军。”这次不光张四,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兵王泉都感到怀疑:“那只是队列操练与兵器练习。”
鸡同鸭讲。
应明的眉头横起,抬手指着张四道:“你根本不明白,你们生在天朝,无法想象天朝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大帅教给你们、很多人甚至不愿接受训练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知不知这里的人数百年间不曾训练战阵队列,在天朝,一支军队没有甲胄会让人觉得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在这里,一支军队大多数人都有甲胄才是极为奇怪的事。”
世界给应明带来的冲击太强烈了。
他亲眼所见的法兰西与爱尔兰,以及道听途说的爱尔兰,原来天朝所贯知的世界之外——就是如此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