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咸!”
小皇帝一手拿着筷子在甲板前吃着,左手大袖向上快敛到肩膀,手上捏着风干的牛肉干注视着船帆上的公文道:“是你们给朕拿的不是军粮,还是说你们的军粮做的不好?”
牛肉干放回食盘,小皇帝一脸的忧国忧民:“北洋一期辎重船回来的时候就说了,旗军对酱饼并不喜欢,如果要把牛肉干当作主食,要再咸些,医科院不是已经有研究了么,汗里面是有盐的,人身上盐跑了就得补。”
“上次朕着全甲跑了四里就受不了,身上汗冒如斗,像洗澡一般心跳得感觉都要驾崩了,饮两杯盐糖水才缓过来,朕的旗军纵横天下,鸟铳手都要背负至少三十六斤,那一天得出多少汗?”
王安垂首道:“回爷爷,这牛肉干是去年朝廷下令、今年口市上的新货,戚帅在蓟镇整军备战,塞外都督同知与百姓们心惊胆战,是不会依照军粮来做的,他们会担忧天军有了常备的军粮,要出塞打过去呢。”
说着,王安眯起眼睛笑得难得带上些紫禁城里少见的快意,道:“这可是近几十年头一遭!”
小皇帝倍儿骄傲地一扬头,揣手道:“那是自然!”
朝廷九边的扯着口子带着血,伤痕横七竖八,最要紧的是财政。
嘉靖年穷不穷?隆庆年穷不穷?那万历年呢?
小皇帝这会儿能拍着胸脯说:爷爷有的是钱!
骄傲归骄傲,抬手端碗呼噜了两口小米粥,把碗推到一边看了看又觉得可惜,捏筷子把碗底金州卫上贡的海参放嘴里嚼着,一推碗拿起笔边写边含糊不清地念叨道:“肉干太硬,着塞外顺义王及诸部都督同知,来年口市不准贡肉干,国朝缺牛,贡牛,朝廷将草料折布、绸、珍珠一并……不对。”
小皇帝将布、绸、珍珠划掉,噙着毛笔想了半天,接着边写边叨叨:“精织诸色棉布、上好苏杭表里绸缎、海外至宝珍珠一并抵价。”
这操作看得王安有些不明白,这些个名字在脑袋一直转,下意识问道:“陛下,这布与精织诸色棉布,有何分别?”
小皇帝听到说话,不自觉地挑起眼睛抿抿舌头,入口一片毛茸茸,皱起眉头气呼呼地看着手中毛笔,用鼻子狠狠喷出气来,抱怨道:“朕这小时候落下的毛病怕是好不了了——分别?分别可大了去啦!”
毛笔撂下,小万历扬扬下巴问道:“布是怎么来的?”
“织机织的。”
“嗯,现在你面前有两块布,一个的介绍是织机织的,另一个的介绍是苏氏七代织匠精造十二时辰织的精织诸色棉布,你觉得哪个贵一点?”
“感,感觉好像后边的贵一点?”王安脸上写满艰难,也不知道是小皇帝表述不清还是怎么回事,反正他觉得这两块布好像没什么区别:“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后边贵一点。”
“这就对了。”
“布还是布、绸缎还是绸缎、珍珠也还是珍珠,况且君无戏言,口市上的布都是织户所出,大明的织户往上数七代是最少的,弄不好八代九代都是织户,但听起来会很好,一匹顶过去两匹别人是不是更喜欢?因为听起来很好。”
万历说着把眼前船帆朝着王安转过去,手指着夹在帆骨上的一页公文让他看着,道:“南直隶的船监送回的信,苏禄国的珍珠在扬州就是这么卖的,一个月只卖三十颗,品相还不怎么好。”
“但专门有人介绍,说这珠是去海数千里外苏禄国珠池腊月里采珠人入海采得,是苏禄王宫珍藏数十年的宝物,每月只有三十颗流传市面,剩下一半珠子都进贡给朕了——人们争相购买,每日价高者得,最便宜一颗都要五十两起,其实就是八九钱银的东西。”
王安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对万历问道:“陛下,南洋近一年都没有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