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万历笑得让人心发慌。
这种时候皇帝不应该大发雷霆的吗?
邹元标骂了张居正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又挤兑皇帝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李太后看向儿子的目光闪烁,现在皇帝还未亲政,张居正不在,真正说了算的是她。
说出这样话的人,哪怕不打死也要打断一条腿,否则既不能解心头之恨,更不能安抚名誉遭受攻击的张居正。
但在儿子的笑容里她仿佛看到万历的爷爷,反倒让愤怒的她强压怒火,耐心听着万历接下来的处置。
这让她不禁去想,如果说嘉靖皇帝在位,又或者是她的丈夫在位,这两位被世人称作明君的皇帝,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但这事拿嘉靖来比,根本没法比下去,因为嘉靖在位就不会出现张居正柄国的情况,朝廷不会对张居正如此倚重,自然也不会有必须夺情的必要。
即使事情真的发生在嘉靖朝,嘉靖皇帝的性格也不会明明白白的表态,事情会以完全不同的面貌展现在天下人眼中:世人所称赞的‘五君子’都会被玩弄权术的冯保打死。
如果冯保还要用处,打死五君子的就会是其他宦官,总之宫里炼丹的嘉靖皇帝与宅邸服丧的首辅大臣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而且在知道之后,还能给天下人一个满意的交代,比方说动手的宦官继续专擅直到有一日受到惩处;又或者张居正继续专权一段时间,等人们慢慢淡忘这件事,突然被人斗倒。
如果是儿子的父亲呢?
隆庆皇帝很可能压根不会下夺情诏书,一个年长的皇帝是不容易受到朝臣操控的,即使高拱备受倚重,也同样是皇帝的老师,但君臣之礼从未变过,直至儿子登基才有跋扈之言……想到这,李太后垂帘之后望向朝臣的目光突然冷厉。
她终于想明白一个事:主弱臣强,张居正把持了朝政,她的儿子被操控了,而朝政被把持、皇帝被操控的原因,是她的儿子还未长大。
一直坚信且感激张居正的心,就在此时此刻裂开一道缝隙,她没有说话,脸慢慢转向龙椅,目光的冰冷换做热切,垂帘后隐藏在大袖里的手互相抓握她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希望儿子快速长大。
如果此时此刻她的皇帝突然成长羽翼丰满,那天下间简直再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没有了?”
小皇帝此时此刻身上有一股气,借登基以来朝堂最大的攻讦事件,让十四岁还未到亲政年纪的皇帝第一次短暂而绝对地握住朝堂的主动权,一切都在等他下决定。
他嬉笑着摇头,居然还露出有点抱歉的意思向勋贵朝班看了一眼,陈沐知道皇帝是在看自己,但这个有点抱歉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咋的,是觉得只能打发五个人出海,太少了怕咱亏?
“吏部尚书是百官之首,张卿。”小皇帝收敛神色,肃容对坐在最前的张翰问道:“您觉得这奏疏,说的对吗?”
妈呀,这谁敢回答啊?说不对吧,想象确实是,你张居正在父母膝下尽孝已经有十几年了,如今老父亲过世都不打算回去奔丧,名节有亏谁都圆不回来。
可说对,谁敢?
张翰眨眨眼,坐在椅上老神在在地愣了愣,顿一顿才起身出班,深吸口气拱手道:“回陛下,老臣以为这奏疏很多事说的都对,听起来振聋发聩,但更多言过其实,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
小皇帝的笑容回到脸上,追问:“怎么言过其实了?”
“奏疏上说,阁老是‘虽有所作为’,天下选官考成、清丈田亩、赋税盈余,若这只是有所作为,天底下谁敢说自己是大有作为?”
这么严肃的场合,小皇帝将目光瞟向勋贵朝班,与立在中间两手端象牙笏站立的陈沐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