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没有黑到要灯的地步。但这反而是一天中最黯淡的那个时间——太阳已逝,灯火未亮,大地由蓝转黑,如被墨色浸染。
这种蓝色近黑的视野中,我看一个灰衣服的人,拖着个板车,慢吞吞向前走。
板车上载着个大件的麻袋样的东,麻袋的两头都落到地上,随着板车的前行,一路摩擦跳动。
不,那不是麻袋。
那是个人!
当意识到板车上的东的时候,我惊讶得不自己,但我没有选择逃跑。
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其实会爆出平常难以想象的力量。
归根究底,自己才没有办法认识自己。
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我的人生经历丰富啊。
总之,当我意识到板车上的是个人时候,我不止没有想过逃跑,甚至悄悄地调整了角度,以便更好的观察。
我注意到,那个人是背朝天空,面朝地板,趴在板车上的,模样魁梧,是个男人,他的脑袋和双腿,都垂落在板车以,接触着地面。
看到这里,我不知道这个人是生是死。
但我已经始担心他和地面接触的脑袋——也不知道那水泥地板会不会弄花他的脸?
好吧,这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好奇。
我一路看着,看着这个灰衣服的人拖着车子来到水泥池前,又看着他将水泥浇入模具……这里得说一,寺庙佛像总体来讲,有泥塑,木塑,金塑等等。
一般庙内主佛要么木雕,要么金造,唯有旁边那些不怎么重要的佛陀,才用泥塑。
这点常识,就算我从不拜佛,也弄得白。
而且我知道他倒入泥浆的模具,就是偏殿里的四大天王——这倒不是我认出来的,而是旁边放着块牌子,牌子上大喇喇地写着“偏殿、四大天王”。
想来也是寺庙的修缮人怕泥瓦匠弄错,意写好的吧?
寺庙的修缮人在这种细节上,做得真不错。
总之,那个灰衣服从板车上拿起一块淡黄色的,大约是大块油布一样的东在模具里铺好,再把板车上的人推到上面,用油布密密裹起来。
那人很细心,用胶带固定了一番。
我当时不懂,后来查了些资料,这样是防止尸臭露,做这种生杀大事的人,考虑的总比我周全。
然后就是水泥,铁灰色的,沉重的水泥,自他胸腹处落,一点一点,向两头蔓延,终于抹平了他的身体,抹平了他的容颜,抹平了他的存在。
再然后,又是模具,模具合上。
结束了。
无论他之前是生是死,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又是“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那声音渐渐消失,消失在俯着巨兽的黑色寺庙中。
只留无人的工地,以及一具腹中藏尸的佛陀。
我坐在那里出神许久,听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知道我该立刻离那里,若是刚才的人现了我,我就是九死一生,但窥视这样绝无仅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