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尔听说李复书训斥了魏可宗,虽然吃惊,但到底没说什么,魏可宗身为百官之首,这种时候自然要受些委屈。赵学尔看着历年来各地方的春季收成,继续听如鱼的汇报:“冯刺史给卫侍郎的来信上说,今年春季雨水多,承州地势又低,田里的水排不出去,春季粮食大多积水,所以才会减产。”
信虽然是写给卫亦君的,但他们都知道,冯务本是解释给赵学尔听的。
赵学尔听了眉头微皱,“既然积了水,当时怎么没有上报?”
如鱼道:“洪涝只要不严重,地方上能够自行处理的,也并非一定要上报。”
“那他可有讲如何处置?”赵学尔问。
如鱼没有回答,显然是没有处置了。
赵学尔渐渐生气,“既然水量不大,为何不全力组织人员疏通沟渠,排水垒行?”
如鱼道:“春忙夏忙,绣女下床,春夏之际正是地里最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自家地里的活儿,哪里能分得出人力来疏通沟渠?”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秋冬农闲之际开沟建渠,修建水库,疏通淤塞?”赵学尔还在承州之时就已经提过好几次水利修筑之事,几年过去了冯务本却还没有重视,想到如今春季粮食积水减产,又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没有饭吃,便不由得生出些怒气来。
如鱼道:“这倒也怪不得冯刺史,朔方自成了附属国之后,虽大面儿上过得去,但私底下却小动作不断,防御工事不停,水利民生之事自然就得靠后了。”
“事事都有理由,这么说来冯务本倒是一点儿错都没有了?”赵学尔看向如鱼,眸中满是不赞同。
如鱼见状,低头闭口不言,不再替冯务本解释。
赵学尔道:“虽然有困难,但国以农为本,不能因为有困难就耽搁农事。承州虽然比不上江南平原地区,但也并非贫瘠之地,只要治理好了,百姓们亦能丰衣足食。可如今却因为官府不重视水利修筑建设,导致承州每年不是干旱就是洪涝,以致于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根本不是天灾,这是人祸。”
如鱼原本还为冯务本撞在枪口上而觉得委屈,此时却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十分顺从地低头受训。
赵学尔也知道如鱼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想到这些日子朝廷上的风波,沉声道:“我看他不是觉得没有上报的必要,而是怕报上来被训斥吧。”
如鱼抬头看了赵学尔一眼,原来她早就知道地方官员们的难处,便心知自己方才的担心多余,叹道:“担心也是正常,昨日那范御史又通报了好几位地方官员,其中有一位申州的县官,本想在范御史面前展示政绩,特意带了人去他们县里的黄桃产地巡视。那农户也热情,请他们吃桃,范御史没拿,那县官拿了一个,他说要给钱,但那农户非不要钱,那县官也没有多想,便高高兴兴地受了,谁知竟埋下了祸根,被范御史弹劾贪墨农户的黄桃。”
“自从开了罪加一等的先例,刀笔之吏顺旨成风,争以亟疾苛察相高。如今官员们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像冯刺史这样为求自保而隐瞒实情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只可怜那些无辜的百姓,官吏们舞文弄法,最终受害的却是他们。”
范御史是接替姜无谄巡视地方的使臣之一,这两位使臣动辄弹劾苛责地方官员的事情,赵学尔也是知道的。
她低头看着今年春季的收成,心里计算着那些减少的数字,应该是能养活多少人的口粮。
如今少了这些粮食,又有多少人会因为饥饿而死亡。
事情已经严重到这样的地步,若是在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去找李复书商议。
可是想起前几次在安仁殿不愉快的经历,向来坚决果断的赵学尔却犹豫不决。
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