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泪。
范思辙是娇养公子,出世到现在最大的劫难,就是挨亲爹和姐姐的手板子,白露见他这副模样,不敢想象他是怎么过来的。
范思辙见她微怔,手指了指她手里的饼:“大哥,你不吃吗?你不吃我吃啦。”说话间,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白露将那半张饼一分为二,给他一半,另一半给那农家汉子,满仓拘束着接过去揣进怀里。
范思辙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像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拍着胸脯梗着脖子咽下饼,接过白露的水壶,咕嘟咕嘟一顿喝,呛了一口咳嗽好几下,咂咂嘴,“还有吗?”
白露往怀里一摸,摇摇头,满仓便将怀里的饼,拿出来递给他:“少爷,你吃,我不饿。”他一日两餐惯了,现在还不到饿的时候。
“那我就吃了啊。”范思辙一把抓过,又是一顿狂吃,许是方才吃的垫了底,他这回边往嘴里塞,边鼓着腮帮子,和她讲来龙去脉。
北齐惊变,南庆也震动非常,谁家不私下讨论两句,范家也不例外,鉴于吴泠给好脸的,就白露和燕小乙,且白露与她曾有婚约,显然早知道她是女扮男装,是亲近之人,收尸未受到阻拦,事后还能安然无恙,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白露不是知情者或者参与者。
尤其范闲,由于知道她们是老乡,私谊极好,且白露对吴泠处处维护。白露是可信之人,又有同在异世的情谊,范闲想象不到吴泠会为什么而不透露风声给白露,她们是这世上唯一互相可信的人,天然的盟友。
范闲觉得自己是唯一的局外人,又因为得知上京城流血政变,死伤无数,尤其吴泠毫发未伤杀死了大宗师苦荷,他心里那如霜如雪、温和沉默的美丽女神形象轰然倒塌。
但,范思辙坚信白露不是参与者,仅凭对大哥本能的信任,完全是直觉。他想到大哥和战豆豆是一起读书的,虽然来南庆很多时候,但到底是在北齐长大的……
她一定很难过。
范思辙鼓着腮帮子讲述他是如何逃出家门,如何模仿她当年逃离京都乔装改扮,可惜头一回进入社会,没有经验,身上的银钱被骗了个精光。一听那数值,身边听着的满仓心痛的滴血。
范思辙是个精明节俭,可以说吝啬的人,能被那么明显的话骗走钱,只能说是心急如焚,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他还很庆幸,自夸道:“得亏我嘴甜,不然别说来这儿,饭都没得吃。”
吃完饼擦过手和嘴巴,看见大哥凝望来的目光,温柔动容深深,火光映照下有水泪的光彩闪动,显露出不同以往的情愫。
他忽然脸颊一红很不好意思,心也怦怦跳起来,却立刻想到了自己此刻是何等的狼狈模样,连忙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灰,手指插进发里想理出形样来。
莫名其妙,竟然甚是慌张。
他不大娴熟的抬手梳理头发,看见大哥眼眸雾润径直朝他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消失,腰身一紧,脖颈处有温热泪水,沾湿了皮肤。
范思辙心跳着愣愣放下手,一时间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却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口,想说“大哥,我喘不过气了”,却又恍惚觉得似乎不是被勒得不能喘气,但到底是为什么,他也分辨不出。
正在心底抓心挠腮,全身绷紧如满弓时,忽然身上一松,大哥的手扶在他肩头,躬下身去,他只疑心她要倒,忙伸出一手去扶,听却见“噗”的一声,手上似乎是湿了,抬手来看,满手是血。
他大哥直往地上塌。范思辙先一步落下身,她就像一支羽毛,轻飘飘,落进他怀里,依靠着他。
范思辙要满仓再带他回去,说完,先一步原路返回,满仓连忙先踏灭了火堆,又去牵起不情不愿睁开眼的马儿,领着不认识路还走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