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这月亮的光芒也会如那晚一般明亮吧。
本想说一些流放路上的事,但经这一刻心神移转,两幅画面怎么也无法自如切换,印象中棕土色天地的小山村,在她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吴泠霎时间悲从中来,海里无依沉浮般的绝望涌上心头,眼中是茫茫然的凄惨,她用令人心神碎折的声音说:“我想起我妈。”
本想说“娘”,但她实实在在想起了妈,话到嘴边,竟改不得,但也顾不得这些,将错就错下去,说起妈的事,如何在暴戾的父亲拳下护着她,如何教她念书读诗……
是从没对人说过的往事。
原以为都忘记了,只剩个绝望的情绪凝沉在心底,一起头才发觉,历历过往,竟都活在心底,从不曾死去。
不愿多说,简单描述便切入正题,顿住口收起不能自已的悲苦,道:“后来,我们全家流放,现在,只剩我孑然一身。”
语含希冀:“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能再有一个家,像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其他女子,过最平淡不过的人生。”
吴泠不再看向苍茫的天,低垂了头,“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很好的妻子。”似难以启齿,再低了低声:“和,很好的母亲。”
燕小乙见她慢转身来,借着远处的篝火,能看到她薄红羞涩的面容,目光一碰,她抿了抿唇问:“你觉得呢?”语毕,她垂下头去不再看他。
她的意思,在这一低头的娇羞里,他全然明白了,他又面临初见她时那个艰难的抉择,怎么办?怎么办?这回没有冷汗流下,但心紧张砰砰跳动起来。
忽地,他凝视着她的发顶一笑,很凄苦的。
他没有别的选择,正如同,她也没有。
“吴小姐。”他没有这样称呼过她,客气而疏离,看到她身子僵紧了,口里的话一改,变成了:“费老会为你解好毒。”
她慢慢抬眼来望她,脸上渐渐扯出笑花,示好而苦涩,像要抓住最后一线生机,语气却柔而笃定:“他不会治好的,甚至,我会前功尽弃。”
燕小乙后撤一步,避开她的深情厚谊,看向人群,说人多口杂,另约地方谈。
是约在他教她射箭的树林里,两个人都比约定的时间早来许多。虽然明知要拒绝,但燕小乙还是将她说的那些话,在心底里慎重考虑,左右摇摆,等到天光大亮,日头照在身上,他又变成往日里的燕小乙。
知道该拒绝,所以来拒绝。
至于真心,那是不重要的,是该屈从于现实的。
两人面对默然无语,互相避开视线。燕小乙也第一次向她讲述自己的过去,当年那个小山村,满门灭尽,快要饿死的孩子,若不是长公主路过带走,只怕早已魂归九幽。
“那是我便下定决心,绝不背叛。”他弯弓搭箭,略一顿,射出箭去,箭矢破空声响起远去:
“无论为何人,为何事。”
当他每一次感到饥饿,每一次用膳吃东西,都会想起长公主对他的恩情。
救命之恩,永志不忘,于吴泠而言亦是如此,若可轻易忘怀,怎么会在表白心声时都那般苦涩绝望,怎么会面对云之澜的步步紧逼一让再让。
他不愿她在天下人眼中是忘恩负义之人,不愿她余生都活在背叛的痛苦和愧疚之中,忍受良心的煎熬和折磨。正如他自己,不愿也不会。
“对不起。”像一把刀,彻底割开他们,他不是不知道他们没有结果,但是这一刻才清楚看到这天堑般的距离。
“你忠心不改,何错之有?”吴泠松了口气,慢慢靠在树上,抬手遮住眼睛,良久却是凄然一笑:“错的是我,是我心生妄念,忘恩负义。”
口腔壁咬出血来,燕小乙尝到血腥味,强迫自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