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泠瘸着腿转身走到无人处,吩咐黛青给白蕊姬传话:“就说事情办妥了,请太后放心。”
黛青不多问,答应一声就退下了。
吴泠一个人忍着痛走着,慢慢地想,她可以诬陷皇后死前说了弘历的坏话,但这样万一弘历在皇后死后故作深情,在她面前岂不是不好解释?还是让别人以为她和皇后并没有说什么吧。
稳住,千万要稳住。吴泠不断告诉自己,决不能掉以轻心,走的每一步都要稳稳当当。
莲心在弘历、如懿面前把话说尽,大仇得报,再也没有什么支撑她了。皇上说特别恩准她出宫去,可是她的家人早就没了,她嫁给过太监,受过那等侮辱,谁会娶她?即便有人娶,她也不敢嫁,又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思来想去,唯有一条死路等着她。
她愁眉不展、含着泪水来到水边,却见清冷明月下,有一清瘦女子凭栏而立,出神地遥望着天上的月亮。夜已经深了,风很冷,吹起她的衣摆,仿佛随时就会御风奔月。
不必她转过身来,也不必看她身边的侍女,这样的着装打扮,这样清减的身形,在这后宫之中,除了昭妃,不会再有别人了。
莲心对她印象深极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美的女子,温柔怯怯,动人心怀。正是她,皇后不知多少次食不下咽,也不知多少个夜晚难以入眠,却什么也不敢表现出来,她的强颜欢笑、内心郁结,莲心都看在眼里。
莲心见她转过身来,下意识请安,却无法解释自己为何深夜来此,幸好她也没有多问。莲心听到好听的声音,“起来吧,地上凉。”
莲心应声起身,见她打量着自己,不由得低下了头。一双寒凉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让她原本火辣辣的脸一下子凉了下来,痛意稍退。
她不觉抬眼看了一眼手的主人,正是昭妃,她的眼里纯然的怜惜:“脸是怎么了,痛得厉害么?”
莲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烫了一下,连忙后退一步,垂首躬身:“回娘娘话,奴婢不痛。”
“怎么会不痛呢?”她听见叹息一般的声音,“去取些药来给莲心姑娘擦一擦吧。”
她意识到这话里的意思,连忙抬起头来就要拒绝,可是黛青已经转身去了,黛青肯定是只听昭妃的话的,于是她垂下头,小声说:“奴婢不值得娘娘如此费心。”
“举手之劳,何必挂怀。”她这样说着,脸上的神情变成了忧虑,她时常露出这样的神情,忧心而低落:“皇后娘娘仙去,你怎办呢?”
莲心相信她的关怀全部出自她心底里真诚纯粹的善良,这温润舒缓的声音令她甚感安慰,能在死前得到这样的关怀,她已觉满足了,于是答道:“皇上恩准奴婢出宫去。”
她又叹息一回,却似乎是宽慰的舒气声,果然声音中染上了安心,神色也安慰了:“能与家人团聚也很好了。”她又问:“那你怎么来这儿了呢,是缺银钱生活吗?听说皇后娘娘总是。”她说到此处,似觉不妥,描补道:“我没有质疑皇后娘娘的意思。”
莲心相信她没有,见她一时情急,连自称“本宫”都忘记了,不忍她多虑忧怀:“奴婢知道。”吴泠暗恼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沉默了。
直到黛青拿着药膏来了,问她:“你看得到吗,要不我帮你擦吧?”
莲心岂敢?她摇摇头,接过药膏,向吴泠致谢。听见她说:“去给莲心封三百两银子吧。”
莲心忙抬起头来,连连推辞不过,手紧紧攥着药膏盒子,垂泪道:“奴婢的家人早就不在了。”她格外的放松,好似此时不需要谦卑恭顺的外衣,泣道:“奴婢无处可去。”
吴泠蹙眉,被这句“无处可去”惹得心酸不已,不禁垂首,留下情真意切的泪水,说不出话来了。
莲心没想到她如此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