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紧盯着叶铨,目光转冷。
他在做出这个决定时,想过内阁给的阻力,比如刘庆元一向是坚定的立嫡党,比如钱敏中和陆致远一向与方栾不和,不会任由谢曜成为储君。
然而率先出头的,竟然是他这个一向敬重的老师。
皇帝登基十八年以来,不论皇帝有何政令,叶铨从来没有当面出言反对,哪怕是再出格的举动,也只是在私下里进行规劝。
叶铨如此旗帜鲜明地站出来反对,还是头一次。
“叶太傅,今日天色已晚,您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皇帝无可奈何地说着,朝张固使了个眼色。
张固当即上前去扶叶铨,不料叶铨却是一把甩开了张固,依旧是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板说道:“陛下,如今正值危难之时,陛下的一举一动,都牵连着国家的气运,请陛下慎重为宜。”
皇帝涩声说道:“叶太傅,朕知道你一片赤诚,可是,你也得理解朕的苦心。以往你们劝诫朕,朕一直都没往心里去,朕这一病,突然就想通了。不错,国之储君,立国之本,早早定下储君,也好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叶铨再拜,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是在以前,陛下有立储的打算,老臣定会闻风响应。当今迫切之事,一是关中匪乱,二是江南水患,其余事情,皆可暂且放下,日后再做计较。”
皇帝眼睛平视着前方,脸上晦暗莫名,冷声说道:“若是朕今日一定要立储呢?”
叶铨向皇帝拜了三拜,说道:“老臣愚钝,本就不是栋梁之才,蒙先帝和陛下错爱,委臣以重任,是以思尽臣节,以报厚恩。如今年龄日长,思虑浅薄,已然不足以辅佐陛下,请陛下准臣致仕。”
皇帝未曾料到叶铨竟然会反对的如此坚决,不惜提出了致仕相逼迫。
他正要温言相劝,只听刘庆元也道:“陛下,臣素有山林之念,今日愿追随叶太傅,大学士之职,臣请陛下另择贤能。”
皇帝先是愕然,接着突然发出一阵冷笑,朝内阁几人逐一看了过去,提高了声音说道:“好!好啊,还有谁想辞官的,趁着这个时候一并说出来!朕都给你们准了!”
这句话说完,皇帝连声咳嗽了起来,林紫苏忙凑上前,向皇帝递了一杯热茶。
钱敏中和陆致远皆是默然不语,沈常德向前迈出了半步,迟疑了一息,又缩了回去。
唯有章若谷脸色如常,应道:“陛下圣明!”
皇帝抿紧嘴唇,说道:“张固,伺候两位大人出宫!”
叶铨颤颤巍巍站起身,眼中老泪纵横,他走出了两步,忽地又转身拜倒在地,说道:“请陛下保重。”
皇帝只顾着低头品茶,平声道:“叶师傅,你我君臣之义已尽,回去好生颐养天年,勿以朝政为念。”
皇后听到皇帝立储的旨意时,如遭五雷轰顶,待见到叶铨出言反对,心里期盼着皇帝能收回成命。
然而谁都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内阁首辅和吏部尚书相继提出致仕。
皇后见再也无人提出反对立储一事,心下惊慌,盘算着自己是否该出头反对,只听皇帝接着道:“钱尚书,立储的旨意明日发出,选妃也要提上日程了。朕几个月前已然提过,你们礼部可曾做好准备?”
钱敏中盯着首辅的位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偶尔还指示御史向刘庆元使绊子,然而不知皇帝到底是如何想的,刘庆元的首辅之位一直稳如泰山。
而吏部尚书叶铨一直都是皇帝的亲信,从不接受旁人的拉拢,对内阁其他几人一向不冷不热。
钱敏中早就记恨在心,只是知道叶铨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才不敢贸然动手。
不曾想皇帝一道立储的旨意,竟如此轻易地就去掉了钱敏中的两大政敌。
他还沉浸在内阁首辅空缺的喜悦当中,听皇帝问到自己,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