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短暂、几乎微不可查的失误,除了周羡自己,乐团和在场听众没有人察觉。
池茉离得很近,也只注意到周羡沉浸的表情里忽然闪露一丝异样,像是未曾料到的惊状。
音乐会以《mostoflight》压轴,演奏完毕后,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周羡一如往常起身朝台下致意,于热烈掌声之中沿烛光铺亮的蜿蜒小径退场。舞台灯光勾勒出一道影子,随着脚步渐行渐远。
池茉一直觉得周羡身上有种孤孑的气质,此刻尤其。
舞台灯光渐渐暗下来,最终只剩浅浅烛光。
等观众都差不多退场,池茉发微信问于恒周羡晚上是否还有其他安排。
于恒让她在地下车库稍等片刻。
坐电梯到负二楼,池茉刚往vip车位走了一段路就看见周羡的车开过来,停在她身边。
小鹿一样窜进车里,她抬眸笑看周羡,声音轻快:“恭喜周老师,今天的音乐会大获成功。”
周羡靠着后座椅背,头微微上仰,没有任何表情。
池茉还未从音乐会的激动中释怀,“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你的演出,毫无瑕疵,羡神的外号当之无愧,真的很棒。”
听到“瑕疵”二字,周羡轻轻蹙眉。
池茉这才意识到周羡似是不悦,脸色看着也不是很好,她微微靠近一点,依然保持着些距离,“周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吗?”
车内空气萧肃,一片阒寂。
隔了几秒,周羡才明显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见他一个字都不愿说,池茉抿了抿唇,重新坐好。
车驶离城区,池茉注意到途径的路标,指向郊区的高速路,大概是要和他一起回青杉悦了。
明天是周六。虽然南芭一般周末都不做安排,但早已有不成文的规矩:除首席之外所有人周末也要来练功房训练,有特殊情况必须提前请假。
池茉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黄葶发了消息,只说家里有人生病需要照顾,不得不请两天假。好在黄葶没有多问,只说有事就先去处理,家人比较重要。
直到下车,周羡都没有说一句话。
如此无缘由的沉默已经完全超出池茉的认知了。
车停在青杉悦门口,她故意慢一拍下车,问于恒周羡为什么状态突然不好。
音乐会明明超级成功,可是她却从未在他脸上见到一丝满意的喜悦。
“可能周老师觉得音乐会还不够完美吧。”于恒只说到这里,别的便不再多说。
池茉自从到南芭之后便一直住在融都天华,时隔三个月再回来,依然很不适应这里的暗黑色系。
周羡径直走向吧台,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另取一个高脚杯上了楼。
池茉站在客厅正中踟蹰了一下,跟了上去。
卧室只有靠近落地窗的壁灯亮着,周羡神情怏怏,歪靠着窗户坐在地上,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枚,不似以往睥睨冷傲,却存在感倍增。
窗外的远山叠嶂全被黑色吞噬,只剩月亮静静地浮在天空的另一边,边缘薄而锋利。
池茉捡起被他扔在门口的西装外套,挂在手上,手指微微蜷缩,指腹触及到羊绒料子柔软的质感。
她默默走到跟前。似乎是第一次,她以俯视的角度看他。
看得出周羡不大想交谈的模样,池茉蹲下来坐在地板上,视线平视,也看向窗外。
虽然对音乐一知半解,但是她明白周羡的心情。
每次演出结束,她都有种全力以赴之后被掏空的失落感,如果演出不甚人意,失落感则会加倍变成自责。
任何宽慰都无济于事。
高脚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