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计较,又有什么用呢?”
刘扶光的呼吸渐渐发颤,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在棺中的六千年里淌尽了。
凄凉的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晏欢终于开口,他满嘴是血,哑声说:“我……以怨报德,做错了事。我不懂什么是爱,在你之前,我恨真仙、恨世界,最恨自己,毕竟我就是这么一个可悲的、可恨的恶神……”
他茫然地停顿片刻,继续道:“而你,你是……你曾是我的爱人。我原先不懂,但现在我明白了,能遇见你,实在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事。我知道,你不再需要我的愧疚,不再需要我的回答,我的感情,可能也会让你觉得耻辱,但我得告诉你,你……我对不起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就已经爱着你了,只是我太愚钝,太蠢笨。”
刘扶光的眼睫发颤,他没有开口。
这简直不像真的,因为晏欢从不道歉,作恶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几乎是普通的生理需求。他也从不说爱。
“你勇敢、善良、慷慨、坚韧……命数把天底下最糟糕丑恶的东西全扔给了我,但我想,它到底对我发了慈悲。可以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弹指刹那的时间——你不知道我有多幸运。”晏欢喃喃地道,“是我不懂珍惜,等我学会它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迟了。我这辈子,好像都是在错位中过去的。”
他抬起眼睛,九目专注,仿佛凝尽了天下的痴狂。
“你不爱我,没关系的,真的!我不在意,一点儿也不在意。”晏欢淌着血一般的浊泪,他深深地伏下去,犹如跪拜一尊早已残破的神像,“我只想你平安。让我养好你的伤,你还能变回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世人全要艳羡你的天资……留下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求求你,求求你……”
在难耐的沉默里,刘扶光始终不曾说话。
他含着泪,悲哀地凝视着自己的道心,像照着一面能够通往过去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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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孟小棠正在汤谷中纵云飞翔。
汤谷乃是日出之地,又为龙神占据多年,这里几乎就是一个神国了。照理来说,凡人在神的国度,理应寸步难行,更不用说运用灵力,但她捏着刘扶光赠予的断发,好比拿到了在这里随意进出,畅通无阻的路引,一路飞来,连鬼兽也不会袭击她,只不过悬在她身后,紧跟不断,怎么甩也甩不掉。她刚开始还吓得不行,后来,见鬼兽确实仅是跟着,也就把悬着的心落下了。
一想到刘扶光,孟小棠不由心下黯然,满不是滋味。
扶光哥哥……他到底是谁呢?师兄和九重宫的薛荔都说,他与鬼龙牵扯太深,实在难得善终,而且真仙周易也叫他“仙君”,能被仙人称呼为仙君,他以前又得是什么身份?
如今他丹田破碎,实在没有几年好活,却愿意为了他们几个外人,亲自来与龙神交涉……不是抱了必死决心的人,是不能做到这一点的。
孟小棠咬着牙,在空中擦掉颊边的泪水。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她在心中呵斥自己,别浪费时间了,早点找到师门,方才不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飞行在龙宫里,她就像一只寻不到出路的小小蠓虫,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偌大浩瀚的龙宫,简直像极了一头庞大的活物,每一片嶙峋繁复的漆黑砖瓦,都透着若隐若现的血色红丝。
终于,他心通钱再次落在掌心,排除了无数错路、绝路之后,指出了一个明确的方向,破开层层迷雾,孟小棠的面前,乍然出现了一座极其雄伟,举世无双的殿堂。
她的师门,就被关在这里吗?
左看右看,不见师兄和另外两个人的影子,孟小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眼一闭,将心一横,鼓着劲就往门口冲。然而,她还没冲到一半,一股强横无匹的魔气便横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