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的身影,法尔刻看了,心中却愈发难安。
没有人类的影子,人类呢,它的人类在哪?
“我不能睡,”它审慎地说,“我还有未完成的任务,不曾让安格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哀嚎!”
你无法终结那罪人的性命,他深知你的根底……
“无法终结?”法尔刻呲出獠牙,“我是第一匹降临的魔马,是魔域本真的化身,这一点你最清楚不过。即使他了解我,他仍然是魔域的生灵,又怎能违抗这个世界的意志?”
那么,换一个说法,无论你消灭他多少次,他都会像阴魂不散的幽灵,近乎永远地纠缠你,纠缠魔马的一生……
“听你的意思,你已经找出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了?”法尔刻沉声问,“很可惜,我和你两位一体,如果我不能湮灭安格拉,那么你也——”
它忽地停下了讥讽的言语。
人类。
因为地表裂开一个大洞,因此突然掉入魔域的人类;拿着恶魔从没听过的器械,拥有恶魔从未见过的能力的人类;始终如一的大笑、温柔,对马群充满怜惜的爱……它的人类。
安格拉必定无法理解,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生命,以他无法想象的方式,获取不是建立在残害基础上的快乐。
——余梦洲的到来,并非是为了解除咒钉的禁锢,将自由归还给恶魔战马,他是为了安格拉的湮灭而来,余梦洲就是被魔域的意志所选中的“解决方法”!
法尔刻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它的胸膛席卷烈焰,四蹄狂燃黑火。它奔跑起来,暴跳如雷地奔跑起来,用犄角撞碎了梦境,一头撞进冰冷的、黑暗的现实。
人类已经不见了,他的血液与恶魔的浊臭混合在一起,堡垒前门一片狼藉,四处皆是报丧女妖裂解的残片。
此时此地,余梦洲是唯一一个无罪之人,他的每一滴血液,对魔域的生灵来说都重逾千斤、烫若雷火,是他们无法承受的份量。
——人类被安格拉掳走了,就在它们纷纷沉睡的时刻,就在它们的眼皮子底下,被安格拉掳走了!
“醒来!”法尔刻状若疯狂地怒吼,这声音穿透了幽冥虚实的界限,毫不留情地炸响在所有魔马的耳畔,亦把它们从地心的梦境中拉扯了出来。
马群惊惶地跳起来,法尔刻厉声道:“人类在安格拉那里,立刻启程!”
“噬心魔的尸体……”颂歌观察着门前的尸块,“这不可能,它怎么敢靠近我们,我们又怎么会没发现它?!”
高耳完全愣住了。
它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人类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然而它地毯式地搜索过一遍,却未曾发现异样的情况,并且它也是这么回答人类的,“平原上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所以噬心魔才会放心肆意地穿过平原,又胆大包天地干了一件没有任何魔物敢做的事:将人类从熟睡的魔马的身边带走,带去了安格拉的王都。
“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法尔刻死死盯着遥远的地平线,“以太,现在传送我们去安格拉的王都,全速前进!”
·
无从度量时间的流逝,一秒、一天,或是一月,余梦洲终于自昏迷中悠悠转醒。
他吃力地爬起来,发现右手还牢牢地紧握着修蹄刀,左臂也紧紧地夹着工具箱,因为握得太久、太紧了,他不得不艰难地松开疼痛的手指,放松全身的酸痛肌肉。
“嘶……”他苦着脸,右臂的伤口只是堪堪止血,伤口糊住了风干变硬的衣料,稍微拉扯一下,就是火辣辣的疼。
四野晦暗,除了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白色微光之外,余梦洲看不到其它任何东西。
“这是哪里?”他喃喃自语,焦虑地抱紧了怀中的工具箱,“我……”
记忆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是报丧女妖那散发着浓郁腥气的纷乱身影,他被一翅膀拍晕了,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