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友是因何恼恨啊。”云遥想到对方刚才话里的意思,再大致对比了一下他们二人的性子,猜测道:“是不是我那孙儿想要规劝你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你说来让老朽听听,若是他说错了,老朽去替你出气!”
明玦听得嘴角直抽抽,心说这老头儿真有意思,居然要在这样黑沉沉的夜林里,淋着雨,踩着血,面对一地尸体,摆出一副意图调和晚辈间矛盾的谈心架势,真是有够闲的!
他此刻心里确实极为恼恨,但也还不至于要跟某个素不相识人倾诉求安慰。
他恼恨自己的自作多情。
刘康乾那个混蛋明明已经对自己心生芥蒂,可自己却还要犯贱一般,巴巴的跑来替他解决麻烦。
人家明明认了个大成宗师做爷爷,又何须自己来逞凶多事!
那家伙不是不肯杀人、自诩好人吗?
自己就应该袖手旁观,看看他面对杀机到底是选择让别人死,还是选择引颈待戮!
明玦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再次深恨自己手贱。他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想到还跑了一个歪髻,心里又勉强好受了些。
杀手接了手的生意,要么完成,要么以命抵约,若想取消生意,便要赔付三到十倍的赏金给买家。
歪髻不是单干的杀手,他是杀手组织的人,生意不是他自己接的,而是小酌楼派给他的任务,他没有取消生意的资格,小酌楼也不可能替他取消,毕竟赔钱事小,组织威信受损、能力受到质疑才是大事。
所以,歪髻不会退却,因为对于他来说,退即是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便不会放弃追杀刘康乾,这本就是至死方休的事。
“大师若无其他什么事,晚辈便告辞了。”明玦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转身就要走。
“小友追都追来了,难道不要和自己的兄弟打个招呼再走吗?”云遥捋着胡须含笑道:“方才跑掉的那人功力不弱,排得上江湖一流,我那孙儿应付起来恐怕吃力,你也放心?”
明玦猛然朝林外跃去,足尖蹬上枝丫时没了平日的轻盈无声,而是重重一跺,惹得满树积雨如瓢泼下,树枝也显得不堪重负,嘎吱作响。他头也不回,语中含怒:“不说他已经与我绝交了,就算他还是我兄弟,我也不至于帮他到那个份上!若就剩这么一个人他都解决不了,那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云遥立在原地愣了愣,满脸诧异:“咦?已经绝交了吗?那可惜了呀!”
-------------------------
刘康乾好不容易敲开一家农户的院门,应门的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太,她满头白发,双眼浑浊,披着外衣,拄着拐棍,一看就是已经歇下后又爬起来的。
“婆婆,对不住啊,打搅您了,我......我遇到点事儿,受了伤,能不能......”刘康乾浑身湿透,满身血污泥污,脸色苍白,他开口艰难,倒像是比主人家显得更加为难。
他这幅样子,是个人都不太敢在夜里收留他,其实他也不想麻烦别人,更不想反复面对别人的拒绝,可没办法,他的伤口必须尽快止血,撑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他不敢放任自己晕倒在路边,怕再也醒不过来。
老太眼神不好,她踮起脚尖凑近刘康乾的脸颊,努力半天才看清对方染着血污的面容。
“呀,孩子,你受伤了!”老太颤巍巍的,一脸震惊:“快,快进来喝口水,我给你瞧瞧。”
刘康乾闻言长松一口气,怀着满心的巨大感动,连连道谢:“谢谢,谢谢,多谢婆婆,我一定不多打扰......”
院子不大,里面只盖了两间房,除了老太,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人居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