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这条街以前觉得很长,现在却很短。
正宸宫的大门,好像连着天,通着地。
这宫门里,是什么,她呆了一下,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逃离。这地方,除了金玉堆砌,便是人心隔阂。
一阵极为急促的兵甲撞击声,宫门发出极为沉重的声响,终于缓缓向左右退开。
一个老者,锦衣白袍,迎了出来。他两旁的人,举着他的仪仗,点了无数的紫檀灯。青烛摇曳里,在城墙上倒影出乱七八糟的团团黑影。
丫头,这是去哪了啊。老者极为忧虑,他的发髻有些凌乱,赤金冠下压着花白的头发。
身边的人奉上锦裘,对小诺道,这是陛下给安宁公主的锦裘。
老人将锦裘披在小诺身上,说道,这大冷的天,丫头快随朕进来。这明日便是迎亲典礼了。
“你杀了我父亲,现在却装作若无其事。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世所罕见”
小诺一步一步跟在他的身后,路上跪了无数的人,他们,都是她龙家的宗亲。这里的很多人,从来没来过皇宫,但是现在,他们的命都悬在一线了,他们盼望龙小诺应承下天子的封赏。
“”伯伯将柔仪殿给了你。你之前来伯伯家,都喜欢那个地方。以后啊,回娘家,也总是有个落脚的地方。“”天子,即便说着最细小的事,也是恩威并重。父亲刚刚去世,逼着女儿出阁,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倒底尊了哪家的法度。
这条路上铺了皇宫才有的青砖,砖上的纹饰像虎,又像兕。过路的人将相争的两兽踩在脚下,或彰显威仪,或宣泄不满。偶尔看见的花和树彷佛也是训练有素,在夜色中像挺拔的卫兵。天子的仪仗在身后远远跟着。一路的灯火在她眼前漫无目的得燃烧,灼得她的眼有些朦胧,她记起小的时候,父亲带她进宫看烟火,一切都是新鲜的,好奇的。正紫色的宫墙,还有妃子头上高耸的发髻,镶金刻玉的步摇。
后来烟花散了,人也散了,父亲说,这宫里,唯一好看的便是烟花了。一往无前得高飞,又潇潇洒洒得死去。
柔仪殿在一处池塘后,但这宫里的人非说那是湖。小诺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几个小宫女窃窃私语,这湖水里死了多少人。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宫女说,这世上,哪个地方没死过人。
池塘上点了水灯,圆灯倒影在池塘里的影子却不成形状。白玉石台阶上也点了灯,一盏灯下立了一个宫女。她们大概站了很久,看到安宁公主,极为兴奋,却又努力克制。一个一个跪地在地,想看公主的美貌,却又不敢抬头。
殿门开了,一队一队宫娥迎上,她们粉色,翠色,蓝色,紫色的衣衫在风中像纸鸢一样空荡,她们柔声喊着,安宁公主。昭仪姑姑低头为她引路。
陛下在她身后说着,”早些歇息。”
他转身的时候,宫人毕恭毕敬得跪地相送,直到他的影子消失在灯影中。
昭仪姑姑将她引到了一个房间。将陈恪和云沁引到了另一处阁楼。龙小诺的这个楼阁叫做柔风阁。熏了香,是皇家才有的“木兰香”,出自茜州的赵娘子家。每年只有少许。天子有赏赐给龙家,但龙小诺从未用过。香得让人不知自己是谁了。
昭仪姑姑道,老身浓华,随公主吩咐。屋子的一角,金色,朱色的步摇,在烛光中闪着扑朔迷离的光。金光灿灿里,好像丰收的稻田,突然结了红色的果。
宫女为她沐浴。
小诺把自己埋在热水里,水里撒了西域进贡的格桑花。她没见过这种花,浓华尽职尽责得一一告诉了她。是西域王的奶奶和母亲做的,留给未来的西域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