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果然还是走到了永文五年的最后一天,无论那些人情愿与否。这长安城里一百零八坊的百万生民,除去少些忙忙碌碌为生计奔波之人,绝大多数人都开始过起了这个古老民族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有一坊一齐过节,设百家宴的,也有一家独乐,自设祭台的。总之,按太祖皇帝袭前奉之例,各坊只有今夜不闭坊门,不禁夜市。不过这一件小事,还要永文帝亲自下诏,内官宣讲于九门,这百姓才敢放心。否则则,违背夜市之禁,当作宵小之徒捉去了天牢,徒给这个喜庆的日子添堵。
这个古老民族的人们大多善良、因为儒家之学,对君王两字是有着天然的尊崇,也颇信鬼神之说,讲求因果报应,所谓皇帝怕史书,生民怕来世,似乎这个世间总有些规矩或者压力去迫使他们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除去了这只占天下极少数的世家豪门,大多人祖上三代都是出自布衣,所以一年之所求不过是有饱饭可吃,有新衣可穿,有病可治。王朝盛世,出兵塞外,威服四邦其实对他们来说很远很远,能带给他们的,只有那份身为主国之民的骄傲而已。
可骄傲,从来就不能当饭吃,在一番豪气凌云过后,低下头,默默的瞧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春种秋收,寒来暑往,盼着天公作美,盼着年景丰收,也便可以过个好年。
所幸,如今的大宁百姓碰上了一个仁君,爱惜民力,哪怕边关吃紧,仍然没有让北地的百姓役做民夫,浊水泛滥了他会治水,若受了灾,他会开仓放粮,还会下罪己诏请上天罪他这个天子即可,莫伤百姓一人。豪门勋贵子弟若是作奸犯科,欺压百姓,他也会在那个百姓们永远看不到的位置上,为他难得的听到的事作一番主。还会开荒田万顷,给他们田,也就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也会逢年过节,要各地官府给老无所依,幼无所养之人送去肉食布匹。
对于这些百姓来说,谁能给他们一个活路,不至于生如蝼蚁般命不及草芥,谁便是圣主仁君,因为史书,从来不止有那史官所写的,还有百姓心底的。
他们不懂什么叫做天下大同,他们只知道,永文五年的这个年,吃上的饭比从前太祖年间要好,穿的衣要比太祖年间要暖,这长安城里,热闹的喜庆声,爆竹声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
这不,长安城里通善坊里,一户姓董的人家已经祭奠完先祖,董大带着自己的一儿一女和自己媳妇给老母跪安。桌上的饭菜真冒着热腾腾的热气,有酒有肉,四菜一汤,人人都穿着新衣。抱着还在刚刚会走路的孙子,老太太和自己儿媳又开始说起了从前那些苦日子,年幼的小女孩则是缩着头,望着门外的董大,董大挂起了爆竹。
“董大,过年了!”
“是啊,何老哥,过年了!”
“希望明年也是好年景”
“何老哥,你就放心吧,嫂子肯定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哈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就好!”
点燃之前,两个布衣小民相互抱拳行了一礼。原本潜匿在各坊的锦衣卫,今天也悉数过年去了。
之后,噼啪作响,九门以内,家家户户,一片祥和喜庆。这等情景,在永文五年的最后一个日子并不只是在天子脚下,也并不只是在江南道的苏杭,两淮道的泸州、安庆,胶东道的济南,剑南道的益州和东都洛阳,还有在抚西卫的凉雍两州,在定南卫的云海两州,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当然,三晋之地以北,北宁卫周边的百姓,也早就听闻朝廷要收恩田,然后像长河两岸的百姓一样,分给他们自己的田地,有个盼头,这个年,也算过得比从前要好上那么两分。国朝勋贵,藩王世家,如今也不敢欺压太甚。
皇城以内,几大国公家中也是各家大摆宴席,那些旁支亲戚,一并饮酒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