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知道这位温文尔雅,谈吐不凡的杨家大公子会离了那芸芸众生,弃了那些诗词歌赋换成本本奏折,离了从前最喜的饮酒赋诗,绝了那动辄欢畅大笑的愉悦,坐在这天下唯一的龙椅之上,少饮酒,不赋诗,也不再动辄欢笑。
连最善的作画一事,也改成了每年只绘一图,且都大同小异,这些图好像比那玉玺还让他倾心几分。
这些亲手所作的画,陪着他度过一个个寒暑,陪着他走过广武末年的桩桩祸事,陪着他从齐王府走进长乐宫,陪着他从长乐宫去了一生唯一的那次领军北伐,陪着他从北奴铁骑的重围里走回长安,陪着他平定兵乱,废了太子,废了高后,杀了鲁王,囚了楚王,灭了周家。
陪着他看着大宁国力缓缓恢复,陪着他看着天下万民的等等烛火渐渐明亮,陪着他见完了直道数千里,水渠千里在大宁的土地上纵横交错,陪着他瞧着这大宁的洛阳仓从十有九空重新填满,陪着他见证户部今年新查的户籍多了数十万户。陪着他在长安城里,都能渐渐清楚北地两藩的骑军重有了和北奴一战的实力,那平海卫的吴藩水师也有了可渡海一战的舳舻千里。
陪着他,一步一步,用五年光景,渐渐的让隐隐传出的“永文之治”慢慢成为天下皆称善的现实。
“陛下,到了”陈和未敢上前,只是弓着身子在杨景身后低声说着,服侍杨景多年的他头次在杨景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知来处的欣愉,就是登基那日都没有的欢喜。
“把这些盒子放上去,就在阁下等着朕,无论何人何事,皆不可扰朕”
“诺!”陈和说完,又对身后的宦人挥了挥手,让他们把手中的木盒放到阁上,杨景不会问是否备好了那挂像所需之物,自然是信得过这服侍了自己多年的陈和。
一刻未到,十七人便出了阁楼,杨景一人入阁,身后之门也随之而闭。为了不扰其清净,这阁外宦人围了一圈,二十步之后锦衣卫也围了一圈,五十步禁军再围了一圈。
静默在这雪里和浅浅夜色中,未知一声,杨景入阁之后,拾梯而上,因为勤于政务,往往深夜乃止,继位五年,除去北伐之时,未有一日辍朝,身子已经不比得继位之前。
不过三四层的阁楼,都要缓了缓气,止步数次才登了顶层。
按着吩咐,十八个用于挂像的架子将这顶层围了一圈,按杨景所信的道家八卦之像,放置在十八卦门之处。
登入顶楼的杨景,未有过多停留,将自己手中那盒檀木也放下,翻到了那个书有“广武十二年冬”的盒子,拿起走到了十八卦门的为首之处,按杨景的吩咐,此卦门取名为:顺
打开盒子,那檀木的香气都盖不住画卷隐隐的传出的书卷气,画纸的周边都已经渐渐的泛黄了。
杨景亲手将其展开,自起首而下,挂在了顺门处的木架上,脑海中好像浮起了十八年前那个下着漫天大雪的场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王妃赵氏,逆臣赵康之女,有污齐王之名,难为天家之妇,今废其王妃之名,赐酒一杯,许其自裁之,不可入皇陵,其子养于侧妃宇文氏,齐王督之,王府一干知情之人,一同赐死,他日妄议此事者,杖毙之。钦此”
就这样,一个刚刚生下了齐王嫡子的平国公赵康之女,齐王妃赵欢儿只见了一面拼命生下的儿子,便没有要一旁两眼含泪的杨景为难。
也没有给那宫里的嬷嬷动手机会,在杨景怀里饮了那杯索命的酒。
口吐鲜血之时,都是笑着的,“殿下,臣妾是不是不好看了,宸儿这名字好听”
都来不及说要杨景保他一生平安,便咽了气。
若赵欢不死,这出世便没有母亲的孩子便该是齐王世子,嫁于杨景四年方才有所出的世子,其名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