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潋以为,这就是她前半生想要的所有了,一切都循着她认定的计划走着,不偏不倚。可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接到电话时,她还在报社工作。初听噩耗时,她甚至以为这是诈骗电话。
她飞奔到医院,心里一直在求着一个侥幸。
可对于生死的命题,老天不会额外垂怜任何一个人。
“方孺靖夫妻及其司机在光溟街发生交通事故,周女士和司机当场丧命,方先生经抢救无效去世,请您确认。”
根据初步勘验,她父母乘坐的小轿车在十字路口与一辆货车相撞,货车倒下来压住了轿车,货车司机、轿车司机和她的母亲当场去世,她的父亲被送到医院后也去世了。
警察告诉她,事故可能由货车司机疲劳驾驶造成,他的一双儿女要靠他和他在超市当售货员的妻子支撑生活,她没法怨他的拼命。她只能替她的父母认命。
方晴潋接过笔,想在死亡通知书上签字,手却软成了一滩泥。她抖着另一只手,使劲握住了执笔的手,逼自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只看了一眼父母的身体,便再也看不下去。可现在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她却忘了刚才看见的父母是什么模样,脑子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怎么回事,脸脸,怎么回事?我……我听说……”方晴滟急匆匆地赶到,泪水糊了满脸,看见方晴潋苍白着脸颓然坐在外面,便已懂了一切,腿软得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方晴潋硬撑着腿慢慢走在方晴滟身边,蹲下,把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爸爸妈妈还在医院里,你想去看看他们吗?最后一眼了。”
大哭着,方晴滟扑进了方晴潋的怀里,嘴里嘟囔着什么使劲摇着头。她的天突然塌了。
方晴潋木然地任方晴滟抱着她,迟钝地一下一下地摸着方晴滟柔顺的长卷发。一时间,她也在迷茫。
迷茫到,她觉得她的心空落落的,既不疼,也不闷到窒息,只是这个世界突然不真实起来。
她感受不到时间,也感受不到来来往往的人,甚至,连耳边方晴滟的哭嚎声也变得飘渺。
如果是梦,为什么还不醒来呢?
有人来提醒她们,遗体即将被运往火葬场了。方晴滟抓着她的胳膊,拼命地摇着脑袋。
眼眼的长发真的被护理得很好,秀发飘逸蓬松,带着股玫瑰般的芬芳。
如果只是梦,噩梦为什么会闻起来香香的?
方晴潋像是突然醒了过来,她眨眨干涩的眼,有些疼。说话时嗓子也有些疼,声音干哑:“我和你们一起去。请让我……让我陪着他们。”
“脸脸,我、我怎么办?他们……他们真的……大爷爷呢,大爷爷知道吗?”见方晴潋想要起身,方晴滟像溺水的人伸长了双臂抓住她,不愿她的救命稻草离她而去。
“大爷爷年纪大了,我们慢慢地和他说。走吧,我们送送爸爸妈妈。”
“可是……可是这不是真的啊……”方晴滟的泪完全止不住。她这么瘦小的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方晴潋叹了一口气,重新费劲地蹲下来,捧着方晴滟的脸,认真地一字一句:“眼眼,爸爸妈妈就在里面躺着,我已经看过了。你要么去看一眼,要么接受现实。这不是梦,我也在这里。”
方晴滟捂着头嚎哭。方晴潋独自进了屋,她的父母已经被整理得干干净净,露出的脑袋安详得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可她却要眼睁睁地看他们被白布蒙上。
父亲雇的司机为人机警,事故发生时也及时做出了反应,虽然没能挽救车上三人的性命,但好歹让她父母的身体留着体面,不至于到头来支离破碎。
她俯下身体,轻轻偎在了周洽如的身上。冰冷,僵硬,让她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