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入群香楼之前,伸手去沾那藏在发中的伤口。
血是干了,在手指中就宛若红色的屑。甚至都不用柳和歌吹,就被那秦楼楚馆的香风吹散了。他无视着龟公老鸨的吆喝,拄着杖走入了群香楼。
群香楼一点也不香,甚至还能嗅到淡淡的水味。虽说天色已经暗淡,待那华灯初上便是男人寻欢作乐的时刻,但群香楼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不是群香楼没生意可做,而是群香楼不做生意。昏暗的大堂之中,只有一只红烛闪耀,照亮那张低着的头。
守在无人大堂的是银如意,他就端坐在那等着柳和歌的问话:
“柳堂主又来寻妈妈了?”
“香姨用过晚膳无?”
“元宝带了端阳楼的素斋,妈妈用的很开心。”
两张白净的脸却低着头说这话,宛若两只幽灵的低语在黑暗的大堂中回荡。烛光照在玉杖上,却是亮得零零碎碎,原本还算暖的光在寒玉之上只能照成缕缕幽光,就如同柳和歌轻声细语破碎地让人听不清:
“那就好。”
“妈妈已在楼上等你了。”
银如意不想听柳和歌的只言片语,只是平淡地下了逐客令。柳和歌点了点头,踩在那老朽的阶梯之上,发出了木制品才会有的枝丫声。他在黑暗中上行,就像一只没有归处的孤魂野鬼,响的只有他作为人的枝丫声,却没有鞋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他最终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门上纸窗同样有着烛火,却点点滴滴闪闪烁烁宛若星空。屋内的妇女听到了屋外的声音,柔声喊道:
“进来吧。”
那是一间很奇怪的屋子,有着的是一盏盏烛台,柔和的烛光带来却是无数被揉碎的影子。就在那墙边光阴交错之处,那曾经无数江湖豪侠的温柔乡中,柳和歌枕在夫人双膝之上合着双目,感受那双柔如无骨的手沿着头顶发缝轻轻按过:
“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一丝老朽,就像是烟雨江南中最轻柔的一场雨。柳和歌只是嗯了一声,感受那指尖指腹轻轻按过头皮的每分每寸,关心与责备:
“他与鸣根本就是两个样子,我也不明白你是如何还有耐心服侍那难伺候的主。日复一日,矢志不渝,同个痴儿一般。”
“师父让我好好看着他...”
“所以他糊涂了,死了。所以香姨把群香楼关了,让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布得五湖四海,才能好好做着香堂堂主啊。”
“和歌本来,”他顿了顿,思索清楚之后才说道:“想让如意接香姨的位置。”
那妇人好像摇了摇头:
“香姨答应过鸣,只有香姨还在一天就不会离开群香楼。”
“您都劝我离开南宫亦了,为何自己却放不下呢。”
“我曾经想给鸣生个孩子,”妇人娓娓道来,仿佛只是在和睡着的孩子说着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那时的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初出江湖和狐朋狗友在我这喝醉了,吵着嚷着说要赎我娶我。”
“那时的少年多可爱温柔,以至于我都忘了他后来薄情寡义的嘴脸是什么样的。可那时的香姨身体不好,和他的孩子没留下来,否则此时今日我说不定就是那南宫家的主母呢。”
她哈哈的笑着,笑得很开心,仿佛这些事情都发生了一般,丝毫没有任何追思所带来的伤感:“不是他不温柔,只是他变得不接受温柔而已。当香姨知道南宫亦那小子时,多多少少明白了鸣到底在恐惧什么。”
怅然若失到最后依旧会变成笑颜,那妇人仿佛依旧忘记了悲伤,就算是合上眼的柳和歌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笑容:
“不过香姨也是幸运的,和不知道哪位恩客生了如意元宝。鸣又对你视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