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举手投足间依然能见当年风姿,夏凌寒有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昨天他打电话来,说你不愿意跟他回去,也一辈子不会原谅我们了,”夏夫人眼眶微红:“可是希晓,他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是我伤害了你。”
“我以为在做对的事,结果一错再错执迷不悟。”
“直到五年前,那是他最后一次回家,我儿子流着眼泪告诉我,他丢了这辈子最爱的人……我很后悔,我才明白我错了。”
许希晓呆愣在原地,完全看不懂她这是在干什么了。恳求他的原谅?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向一个晚辈道歉?
他受不起,所以他问:“所以您想让我怎么样呢?”
即便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也丝毫不减矜贵,夏夫人抿唇,两手交叠放于腹部:“你能原谅伯母么?就当是为了他也好……今后你们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你能么许希晓,为了夏凌寒原谅眼前的女人?
许希晓垂眼。
为什么犹豫?你该感恩戴德,谢谢她同意你们在一起。
说啊,说啊许希晓。坚持这么些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不满意?你有什么资格不满意,只要轻轻点个头,再没人能拆散你们了。
路过车辆忽然响起尖锐的鸣笛声,像一根长矛刺穿他的头颅,许希晓一手揪住头发,一手迅速打开行李箱,翻出药片咬进嘴里。
有人帮他合上行李箱,许希晓怔然抬头,竟然是罗行,正问他起得来么。
许希晓点头,一声不吭站起来。
“既然您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人我就先带走了。”罗行对夏夫人恭敬道别。
夏夫人在后面急切地喊一句“希晓”,许希晓不敢看她,关上车门。车里很暖和,冻了一晚上的躯体渐渐消融,化成水珠从他眼睛里漫出来,又被口罩静默吸收消失不见。
他失去了这个机会,把他和夏夫人的关系推向深渊。
你到底要什么呢?许希晓自嘲地问。
罗行找了许希晓一整夜,从凌晨夏凌寒给他打来电话到刚才。许希晓手机没电了。也没回酒店,夏凌寒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好拜托他找人。他查了附近所有酒店的入住人员记录无果,所以他第一句问的是:“你昨晚去哪住了?”
“公园。”暖风很足,吹得许希晓咽喉发痒。
罗行眉头微蹙:“在外面吹了一夜?”
他觉得热,拉开外套的拉链:“我穿得厚,没关系。”
罗行斥他胡闹,他也不争辩,药效来得很快,加上在公园提心吊胆自己吓自己的一晚,早已筋疲力尽。真皮座椅比又硬又凉的木椅舒服太多,许希晓歪下身,用同样的姿势躺倒。罗行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在叫他别睡。
他呢喃:“不睡,就眯一会儿,眯一会儿……”
他又做梦了。
这次是稀客。母亲牵着他的手在沙滩上散步,她还是那样美,头上戴着编织精巧的花环,红艳艳的扶桑花,花瓣又大又漂亮,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她不说话,一会儿望着大海极目远眺,一会儿笑着低头看他。
慢慢的,她的身体开始融化,像油画色彩扭作一团,许希晓大叫却阻止不了她淹没在身后的大海里,那里有一轮橙黄色的夕阳。
许希晓睁开眼,冬季Y市鲜少晴天,阴沉的云朵和海面粘在一起,灰蓝的色调和梦里大相径庭。
“醒了?”罗行立在门口,对凝望大海的许希晓道:“你妈妈也很喜欢这片海,小时候常带我来这里玩。”
许希晓还未从冗长的梦境中回神。
“梦里你一直喊她,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