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旧,用专业用词说,叫做去玻化。新瓷器要变得像旧瓷器一样釉面温润,有和田玉的质感,在不受外力的前提下至少要一百年,但景德镇有很多高手,可以缩短这个时间,做到以假乱真。
徐稚柳在瓷博会足足滞留了八个小时,直到徐清被人请出会场,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听程逾白讲如何去玻化,他整个人疯魔了一般,两眼直放光。
怕听不懂,他还拉着徐清充当翻译,不准她离开。
最终的结果是,两个人都有点傻,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满脑子都是“原来可以这样,还可以那样”的惊奇。
一直到坐在路边夜市,仰头望天上明月,徐稚柳的心绪仍起伏不定。
原来在釉里加锌就能出温润的效果,为什么清朝时没有人懂得化学成分?用鹅卵石通体敲几遍,釉面也能变润?难怪以前老师傅跟他讲,说要仿哥窑、汝窑,仿明代以前的瓷器,一定要用石头敲一敲。
他于陶瓷一行,商远重于艺,所识并不精深,到如今恍然才有一种“活到老学到老”的顿悟感,也难怪做旧作坊里全是邦邦邦的声音了。
会场里摔碎的两件瓷器,在做旧的过程中有点瑕疵,程逾白主要还是凭经验看出来。去了警局用正规仪器检测,多半一查一个准。
徐清难免好奇:“你这么相信他的水平?”
会展中心离胖子饭店近,她顺道过来照顾生意,从柜台拿一瓶江小白,在菜单上划拉几样小菜,朝徐稚柳扔过去一只塑料杯。
“你不信?”徐稚柳反手接住,又问,“怎么想喝酒?”
徐清不说话。
相信水平是一回事,人品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没告诉徐稚柳,就在他一个角落也不放过地参观瓷博会时,她去见了程逾白。
当时元惜时正被警察带走,离开前他指着程逾白严词厉色大骂“卑鄙”二字,想必交易没有谈妥。之后程逾白一个人避开人流,去了楼梯间。
她了解他的习惯,心里烦躁的时候就会躲起来,找个没人的角落抽烟。
他大病初愈,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看着清瘦了不少。她把烟从他嘴边拿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程逾白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你身体刚好,别抽烟了。”
他睨着她,眼神凉凉的,有点刺。到底谁才是笑话?她按捺不住心里无名的火:“权势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我说不是我导演的,你信吗?”
“我……”
程逾白没放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迟疑,露出谑笑:“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吗?没有对吧!既然不信,你还想我对他说什么?规规矩矩地用我的理论、调研来说服他吗?这么久了,我说的还少吗?你们会听吗?我程逾白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们不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吗?”
他近乎失控地吼完,伏在墙上重重喘气。
这几天李可回到瑶里,把他妈请了过来。两人抱着程敏的牌位,堵在一瓢饮门口让他收手,不要再踩踏程家祖上好不容易做出的成绩。
不管他怎么说都是错的,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一个逆天而行的混账!
呵,走了这条路还能指望落什么好吗?他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一次又一次,他到底忍不住火大!
外头的人也就算了,怎么他身边的人也一个个跟他作对?!
徐清闷不吭声,程逾白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全身无力。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她重新开口:“如果元惜时真的被扣留,你也不去帮他吗?”
“我要是去了,你还有什么表现机会?”他久久看着她,“徐清,不必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