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再恶的人,心中也都有善的一面。
人们喜欢收债的亡命之徒给小贩留钱,让他治病救命抑或供孩子上学,就像喜欢勐虎舔舐幼崽,善因为滔天的恶,脆弱也有力。
这种对反差的迷恋,深深刻在人类的基因中。人们不仅喜欢,也乐意这样做。
受伤的宁负找到一辆破旧的大巴车,脱掉黑色斗篷,面具的边缘已经碎了,他的颅骨中还嵌着三颗子弹,如果没有加百列,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现在他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意识如水一般,四处流动,晃荡着,似乎还洒出去不少,在脉冲电流的刺激下,他的骨髓继续造血,加百列重新分配着他身体内的能量,无数次强制重启宁负的心脏。
他黑掉了几个智能体,正带着药物和工具全速赶来。
雨一直在下。
地下城中,尖刀侦察班遍体鳞伤地出现在广场上,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着。他们十分狼狈,血水和泥泞混在一起,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损失惨重的溃败。宁负选出的队长举起手中防御型机器人的头颅。
众人沉默片刻,看清了那只硕大的机器头颅。队长眼神坚毅,扫视全场,不由自主地比出一个“v”字手势。
排山倒海的欢呼!
这一幕被全息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迅速传遍了所有地下城。起义之火就此燃起。
东亚某处的地下城出口,一支机器人军队正在撤退,反抗军紧追不舍。忽然另一群也加入了混战,他们是刚从地下城冲上来的先遣部队。
没有任何交流,反抗军和这支先遣部队一致将枪口对准了机器人。
一台防御型机器人负责殿后,强大的火力压得所有人都抬不起头,反抗军和先遣部队各占一个山头,默契地互相进行火力掩护。
反抗军组织了敢死队,准备将电磁脉冲炸弹带进去。
制导武器和弹道武器都会被提前预判,智能体的计算能力过于恐怖,让反抗军吃了很多大亏,可是人的轨迹无法预判。
第一批敢死队冲了下去,毫无疑问倒在了机器人的枪林弹雨之下。
第二批,第三批。先遣部队按捺不住了。
“不能让这群地上的人小看我们,一起冲!”
“干死这堆铁罐头!”
那支反抗军的指挥官还在做战术规划,准备同时派出两支敢死,左右牵制,忽然前面响起一声尖叫,他连忙爬过去,拿起望远镜,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只见对面山头上那支陌生的部队竟然发起了全体冲锋。
胸中蓦然聚起一股热流,直冲上头,酸了鼻尖,湿了眼眶,这种场景,作为一名军人,他也只在年代久远的二战电影中见过。
呐喊,飘扬的红旗,上面绣着金色的世界之树,这是屠龙会的徽章。另一面灰旗上画着白色的圆圈,中间有一条横线和向下的箭头。
指挥官一时心情复杂。
他是维稳部队出身,地下城叛军一直是他训练科目的假想敌,可是现在自己的假想敌居然就这么冲向了自己的敌人,还把后背毫无保留地暴露给自己。
指挥官的手心开始微微出汗,忽然他想起来世界政府已经被一个混蛋给杀光了,现在的反抗军就是反抗军,反抗的就是机器人的统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掏出手枪,对着天空连开数枪。
“给我冲!往他妈死里冲!那个防御型机器人是我们的!谁他妈都别想抢!”
两股热血汇在一起,像着坚不可摧的钢铁洪流撞去。
在这样的场景下,几乎所有智能体都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因为他们的算法中发生这种事件的概率实在太小了,没有预桉,也来不及锁定,有的智能体在迟滞后继续射击,有的智能体不自觉后退几步,甚至转身逃离。
被吞没了。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世界上无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