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53年十一月底,文选楼前校场。秋天尚未离去,那寒冷的冬天已经迫不及待地赶来了。初冬的寒风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就算只有一丝丝轻微的寒风,这风也像把整个冬天所有的寒冷都聚到了一起,撒在它想要去到的人的脸上、领子里、手上和一些光着的脚丫子上。
数万官兵排着整齐的队列,等待着一场审判。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规模空前的审判,因为被审判的主角是一个曾经登基的“皇帝”,远在长安皇宫里的皇帝李治和一众大臣都在等着这场审判的消息。当然,还有那个刚刚被册封为昭仪的武则天,虽然她极力撇清与陈硕真的关系,但是陈硕真毕竟曾经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今这个所谓的恩人即将与所有的姐妹天各一方,她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挂记。只不过,这些都是她心里微微浮过的一阵涟漪,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场外,成千上万的老百姓把广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是来为心中的英雄送行的。尽管英雄并没有为他们带来最后的胜利,但是在他们心中,英雄的形象永远是光辉而高大的。因为,这个出身贫寒的英雄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扬州刺史房仁裕和婺州刺史崔义玄一身戎装,满面寒霜,端坐于监斩台上。与那个苟且偷生的睦州刺史夏侯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人高高在上,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台下一辆囚车用铁板封箱,只露出囚犯的一个头和戴着手镣的一双手。囚车上的女子三十来岁,眉清目秀,尽管已是伤痕累累却难掩满面英色。没错,这个风华正茂的女子正是一个多月来驰骋疆场的文佳皇帝——陈硕真。
陈硕真酒醒以后,发现是童文宝出卖了自己,她没有怒骂,也没有难过,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要怪只能怪自己太过善良,太过相信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认命吧。
陈硕真怒目凝视前方,当身旁的童文宝压根不存在,童文宝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见陈硕真视他如空气,便无趣地退下了。陈硕真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对自己遇人不淑的后悔,也似乎是对这次起义的失望,她抬头望天,眼里尽是绝望。
是啊,起义走到这一步,陈硕真还能说什么呢?自己最信任的大将军背叛了自己,歼灭了同为农民出身的千万义军兄弟;与自己无话不谈的义妹曾经对自己信誓旦旦,在最关键的时刻却放了鸽子,让自己率领的义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如果不是自己太过单纯和善良,那么就只能说明这个世界的确是人心不古。如果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能相信了,还能相信谁呢?这是陈硕真直到死都没想明白的问题。
陈硕真哪里知道,每一个政权建立的背后都是无数的英烈用鲜血和生命在支撑。而她却在每一个义军倒下的那一刻忏悔不已,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无法登上那个最高的顶点。
监斩台上的崔义玄一声大喝:“陈硕真,你目无王法,胆敢妖言惑众,公然与朝廷对抗,按律当斩,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硕真嘶声高呼:“义妹不义,果真负我……”
可怜的陈硕真,到现在都不明白武则天为什么没有来救自己。这一路走来,可谓一步一个坎,好不容易到了收网的时候,她却犯了不可挽回的大错。无论是之前做道姑、比丘尼,还是后来登基成为一代女皇,陈硕真骨子里的江湖义气始终是摆在第一位的,她甚至一度想豁出性命为张婶等人伸冤,幸好花姑及时出现,才避免了一场灾难。然而,她的江湖义气最终还是断送了章叔胤的性命,她不但给了童文宝机会,还给武则天铺了路。武则天是什么人?十四岁就进宫做了才人,可以说熟谙宫中的一切,自从陈硕真带她去拜仙山后,她便在心里清楚地布下了一盘棋,她的目光在大唐的江山社稷,至于跟陈硕真义结金兰,那不过是因为感恩于她,做做样子罢了,在内心深处,她何曾把这个来自社会底层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