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子在这边琢磨心事。
那边程木槿看着老爷子愁苦的脸,比往日里更加白了许多的头发,心里就又明悟了两分。
这是程大伯又说了什么,惹恼了老两口呢。
这事该她知晓她便会知晓,现时多想无益。
当下程木槿也不多言,就跟程老爷子说,她自己还有些许积蓄,若是家里有用处,她自可拿出来使用。
程老爷子本是蔫头耷脑地叹气,猛不丁听到大孙女说的这样话,便抬起了头。
两只老眼定定看着程木槿一半晌。
这才叹气开口说:“按理说你是个孙子辈儿的,如今又是这样的身份,那些银钱就该留着你自己当个过河钱,爷也不该跟你抻这个手。”
说着又叹了口气。
道:“可爷也实在是没法子了,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我估摸着你二伯和五叔也拿不出多少来,顶多十两八两的,往常瞧着多,可到了这事儿上也就是个仨瓜俩枣核的了,当不了啥大事儿。还有一个你老姑,说是婆家叫着个多地的名儿,可也只是比旁人过的宽裕些,哪有什么金山银山能拿出来唉,现如今这事儿,唉,你让爷咋开这个口呢唉,就是委屈你了。”
程木槿认真听程老爷子说完了。
这才蹲身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
轻言慢语道:“祖父说的哪里话来不说四叔是我的长辈,就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家里人一起度过难关的,且,这事中也有孙女的些许缘由,阖该也该出些力的。”
说罢又给程老爷子福了一礼。
声音愈加恭谨:“还请祖父原谅孙女的莽撞,未经祖父同意便应下了这份债务,是孙女有些逾越了,还望祖父莫要生我的气。”
“莫说了莫说了。”
程老爷子听到一半就摆手,道:“这不怪你。当时那样,就是你不说爷也是要说的。咋,咱老程家可不是那平白受欺负的人家。你说的好,该咱家认的咱就认,该咱家还的咱就还,可不能不该认的不该还的也应下,那可不行!”
说着还是叹气连连:“唉,现今这事儿也都整明白了,咋说也是老四承认了的,这就没大毛病了。要说有,顶多也就是在银钱上多要了些,没旁的囫囵账了。爷也做过铺子里的伙计,咋会不知晓这里头的道道儿呢只不过就是减了那十两八两的,也没啥意思,那剩下的大头儿不是还得还吗当不了大事儿的。好丫头,这事儿不怪你,不怪你,啊。”
程木槿听着,双眼就沉了一下。
她是没想到程老爷子还有这样的心胸。
一个平常庄户老头子,一辈子受穷苦,如今还背上了二百两银子的巨额债务,那可是天都要塌了。要是放在一般庄户老汉身上,别说是减个十两八两,那就是差个仨瓜俩枣几十个铜板,那也是要跑过去闹着拼命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实在是因为日子太难过啊。
来了的这些时日里,程木槿只看不说,也算是瞧明白了老程家的景况。要说在村子里,他们家还算好的,可也是只能吃个半顶饱的穷苦人家。可就这样穷巴巴的日子,老爷子还能对自家不经长辈点头就认下债务的一个孙女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那可就不光是对她这个孙女的偏袒护短能说清楚的了,这里面还包含着胸怀和见识啊。
可,话又说回来,程老爷子若是知晓那差着不是十两八两,而是百八十两的,他怕是也过不了这一关吧
关于这个,程木槿也是不会对程老爷子说的,以免得他老人家急火攻心,跑到县城里去找花行掌柜的理论拼命。
怕是不怕的,只是不值当。
人契两清,中间也不存在欺诈诬陷之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若是只是因着赔银多少之事,那也只是商家生意,律法再严也管不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交易。去了即便是哭天喊地地理论良心好坏又能如何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