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眼前坐的板板正正的人儿。
背脊挺的笔直,双手叠于身前的这个大孙女就抬起头来,看着程老爷子。
却不言声儿。
程老爷子一双老眼里就映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来。
里面有难过,有委屈,有不甘,还有倔强。
更有一丝丝凉气。
程老爷子瞅着就不由心里叹气。
要说,这个大孙女他第一眼可真是没咋瞧进眼里。旁的不说,就说她带着个丫鬟,摆着个架势,就跟他原来在杂货铺子里侍候的那些县城里有钱人家的差不离。
说话拿眼角瞟人不说,就是他弯腰低头还嫌不够恭敬,总是要寻出一丝半点儿的毛病训斥几句才算可心意。
程老爷子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对着那些有钱有势的小娘子们,他没说的。那是他的营生,他的活计,既挣的那口饭钱,弯腰低头哈腰陪笑,那也是应当。可他还毕竟是一家之主,老程家说话一个唾沫砸一个坑儿的当家主事人,现如今让他再看刚回来的大孙女那副作派,他可是不能让。
硬是能给看出一口气来。
可这事儿也两里说着,自打老二儿子说了要把这闺女过继给他兄弟之后,他再看这丫头拿捏出来的那样作派,不知咋地,这心里那股气就硬生生地又消下去了一半。
没旁的,老二是个啥人性,他比谁都清楚,能在他身上讨了好去,可是不容易。别说别人,就是他们老两口子,这多年来,不是也一直被他气的心里憋着一口气撒不出来
可就这么着,他这个亲生的大闺女,看着一副没经过任事的小娘子娇惯样儿,却能硬生生一句话没说,愣是把老二儿子的气焰打下去了!
这可是让他开了眼了,也打心里就愣是高看了这丫头一眼。
就这样的作派这样的心思,咋也不能说是个没心眼没成算的。
于是,程老爷子就格外郑重,又问了一遍:“要是有话就跟爷说,莫要憋着。你爹……长辈说完了,也该轮到你了,说。”
长着一双好看眼睛的大孙女就垂下了眼毛。
定顿了一小晌,又抬起眼睛,跟程老爷子道:“多谢祖父肯听我说,可祖父既说了那是长辈,那就是打心里应承了这件事。既是如此,那孙女也就属实没什么可说的了。且,孙女真心也不想说什么,还望祖父知晓。”
话到此处,她微微顿了一下,又垂下眼去。
继续道:“二伯离京之前在衙门里当差,很抢手的差事,许多人都盯着。二伯定是着急着要快快赶回去的。不若祖父也快快定下来,好让二伯快快把孙女的户籍落到父亲名下,让孙女也好彻底有个着落。现今这样,京里不是京里,村子里不是村子里,孙女倒像是个外边来的飘零人了。”
“我的个傻孩子,呜呜。”
一旁的程何氏直听的心里酸的禁不住,眼泪成串往下掉,忙拿手捂了嘴,呜呜呜地哭起来。
程老爷子也是听的心酸。
老伴儿的心思他最懂。里面既有对这个大丫头的怜惜,又有对早早就没了的老三儿子的念想,说不清楚到底是个啥滋味儿。
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家,比女人家想的多想的深。
当下便是又抽了一口旱烟,缓缓吐了一个烟圈。
沉着声儿又道:“那你可想好了,就是这一落了户,你就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了,虽有我们老两口子照看着,可到底父母不全,对你将来的生计可是艰难。”
他听程信说过,这丫头还没有定亲。这都多大年纪了,还没定亲,是因着啥不用想也知晓,定是跟老二那两口子都脱不了干系。
儿大不由爹,老二他是管不了了,索性也就跟这个孙女都说清楚了省事。
他就是生怕这丫头一时犟了性子,和老二儿子赌气,反倒耽搁了将来的下半辈子。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