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回来。”李文军交代了顾展颜一句,转身去厨房拿了个大搪瓷缸子和一个铝饭盒,走了出去。
身后依山而建的红砖黑瓦的平房,一模一样,一排一排整齐得像阅兵时的方队。
初到的人,一看到这个就会犯迷糊。幸好有门牌号,才不至于进错家门,找错人。
李文军家是3排3号。
李文军仰头看着天,深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看着周围原本熟悉现在却觉得陌生的一切。
外面的水泥路跟记忆中一样灰尘飞扬。
刷着白粉的红砖围墙上,用红色的大字写着:“安全生产要牢记。”
围墙外面是无边无际的田野树木房屋,那又是另外一番田地。
围墙里电影院、邮局、医院、食堂、澡堂、学校,供销社和幼儿园等一应俱全,旁边还有火车站,就是个小城市。
大喇叭里已经开始转播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
工友们从各个平房里出来,笑嘻嘻相互打着招呼,手里无一例外都是拿着搪瓷缸子或者铝制饭盒。
“张爱华同志,昨晚上你的升级打得很臭啊。”
“钱多福同志,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这个对门手气太差,摸到的都是烂牌,拖累了我一直输。”
“妈了巴子的,自己技术差还怨我,今晚你不要拉我坐对门。”
“听说矿区周年庆,大礼堂和露天电影院会放一批外国电影。”
“真的?到时候一起去看。”
大家一看见李文军,交换着若有所思的眼神。年纪稍长的两个,开始调侃李文军。
“诶?今天吹的什么风,军少竟然出来买早餐了。”
“军少不是说要去发财吗?带上我啊。”
大家都互相叫同志,偏偏叫李文军‘军少’,并不是尊敬他,而是把他当成为害整个矿区的地痞流氓旧社会纨绔子弟,给他取了这么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绰号。
可是对于李文军来说,时隔几十年后再次听见有人这样叫他,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格外亲切。
忙停下下脚步,郑重打招呼。
“早,张师傅,钱师傅。昨晚上喝多了胡说八道,让你们看笑话了。以后叫我小李就好。军少这个称呼,实在不敢当。”
圆滚滚的钱多福和瘦高的张爱华吃惊不小,瞪着对方。
他们两个一个是钳工组的组长,一个是电工组的组长,对李文军的尿性再了解不过了。
要是往常,傲慢的李文军压根不会理他们的调侃和讽刺,最多哼一声就过了,更别说客客气气叫他们一声‘师傅’。
虽然他们确实是他师傅。
望着李文军的背影,两个人若有所思。
“这混小子是还没睡醒,还是脑子坏了。”
“我觉得这小混蛋肚子里肯定在憋大招,今天上班多注意他一点。”
李文军听着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军少!!”赵林从坡上一路小跑朝他过来了,摇得手里的饭盒叮叮咣咣地响,“早。”
“猴子。”李文军一把搂住赵林的脖子。
这是他最好的哥们,技校同学,现在又跟他在同一个班组干活。瘦小干瘪又好动,所以外号叫‘猴子’。
李文军离开后,多亏了赵林的照顾,母亲才能熬到他回来那天。
可惜赵林后来死于摩托车车祸,他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李文军想到这里,红了眼眶,狠狠拍了两下赵林的肩膀。
几十年的思念、感激和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两掌的力道。
赵林被拍得直咳嗽,叫着:“轻点,轻点。”
李文军咧嘴笑了,把眼角的泪花憋了回去。
不是他的个性像女人一样多愁善感,是经历过一生的起起落落后才明白,这些人对他有多么重要。
赵林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神秘兮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