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帝的君威被蔑视到这种程度,气急攻心又无能为力,怒而加大了涅槃水的服用频次。
直到一个姓王的老太监,来到太极殿顶替冯德宝的位置呢。
一开始,洪熙帝还没认出来,等老太监开口后,惊出一身冷汗。
这所谓的王公公,竟然是沈皇后宫里的王春。
当初沈皇后重病不治,洪熙帝下令让贴身伺候的二十四名宫人殉葬。一边表现对亡妻的尊重,一边散布沈皇后的残忍无情,为逼死沈氏家主做铺垫。
其中的大太监王春,是坤宁宫三把手,从十一岁起就跟着沈皇后,明明应该死在了皇陵。
王春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就是坤宁宫那个王春,言辞间都在怀念旧主。
洪熙帝没想到,在那么早之前,沈皇后的孩子们,就已经有了瞒天过海的能力。
在涅槃水的作用下,一切情绪烟消云散,唯余惶恐。
然而在京城中,比迟暮帝王更不安的,是羽翼未丰却中道崩殂的雏鹰们。
褚承瑞和褚文殊如今像两只抱团的小鹌鹑,每日在上书房瑟瑟发抖,根本学不下任何东西。
洪熙帝之前对他们暗示的一切,都随着这次瘫痪,化为乌有。
“父王,皇祖父生病了,我该怎么办啊?”褚文殊一改前些时日的意气风发,又变回被囚禁于东宫的怯懦模样。
“去太极殿尽孝心。”褚承启与了善方丈成了忘年交,整个人都平和许多。
面对执迷不悟的儿子,也不再觉得失望愤怒。
大佛寺的佛光虽然是金光闪闪的光,佛学却是真材实料。
洪熙帝重新服用涅槃水,让了善方丈再无用武之地,甚至开始自我怀疑。
伤心之余,了善方丈也有几分窃喜,总算可以逃离全天下最危险的人,回大佛寺继续收香火钱。
行李打包到一半,褚承启来访。
出乎所有人意料,二人一见如故,每日都要相约饮茶论道。
褚文殊惴惴不安地小声道:“可是,皇祖父现在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否则,否则就会非常生气。”
褚文殊记事晚,对洪熙帝最初的印象,就是被软禁在东宫时,每年远远地看上一眼。
而短短半年的相处,洪熙帝的面容不断变化,越来越可怕。
起初的孺慕之情消失殆尽,褚文殊现在连上书房都不想去了,因为他的九叔褚承瑞,也变得很奇怪。
褚承启轻轻叹了口气:“殊儿,你才九岁,未来还有很多可能。”
“我还能活到长大吗?”褚文殊许久没跟与父亲谈心,终于说出了内心的恐惧。
“当然。”
“殊儿,要不要与为父去一趟大佛寺?”褚承启突然有了想法,“离开皇宫,你才能看到更广阔的天空。”
三日后,文渊阁上书,再次提起明诚郡王就藩一事。
褚承泽一改过去的无视态度,将坊州划分给褚承启,并下旨让他们即日起程。
了善方丈困在京城快一年,可算等到穆歆远游未归的机会,立即借着收割小麦的由头,上奏请旨回到大佛寺。
大佛寺所在的骊县,是最初划定的新麦种基地,是关内道最重要的标杆。
如今怀虚道长已死,洪熙帝提前自毁,了善方丈再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作用,该回去发光发热了。
麦穗弯下腰时,京城除了太子之外,就只剩两名皇子。
六皇子褚承佑和九皇子褚承瑞。
最后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