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帝对所谓的噬心膏,也满是怀疑。
穆歆和张太医号称是第一次接触,也没有在医书上找到病例,却对毒性的后遗症说得极为清晰。
洪熙帝暗中找过其他人,逐一来试太医院用剩下的毒,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对比之下,毒性远不如当初武安侯染上的五石散。
五石散的症状极为明显,既有身体上的发热致残,也有心智上的狂性大发。
而且从魏晋时期起,就长期服食者被记录在案,有例可循。
反而是祈明坛上那种毒,闻所未闻,甚至连“噬心膏”这个让人胆寒的名字,都是穆歆取的。
如今距离祭天过去半个月了,洪熙帝翻来覆去地独自琢磨过上百回,在青铜大鼎裂开之前,有哪些异常的细节。
洪熙帝很确定,祭天是他自己决定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要策划一起针对他的刺杀,效果就会像假的范尚书一样拙劣。
腊月伊始,范尚书就没回过范府,家人都以为他在祈明坛忙碌,错失了察觉出异常的机会。
假的范尚书身死后,锦衣卫追查了半个月,至今未找到范尚书本人,更不知道他是何时取代的。
以宴翎的能力,不该这般不堪用。
加上洪熙帝分明是见到穆歆后,才晕倒的,在太极殿失控时,身边也有锦衣卫在场。
穆歆为了顺理成章地拔高自己的重要性,不断强调噬心膏会造成什么心理成瘾,情绪失控,不可自拔之类的恐怖后果。
桩桩件件结合到一起,不由得让洪熙帝越发怀疑,根本不存在什么只有穆歆才能分辨出来的噬心膏。
解毒,才是下毒。
穆歆与褚承泽,联手做了个局,目的在于挟天子以令诸侯。
洪熙帝自幼天赋出众,登基二十多年来一直牢牢把控制着权力,将朝堂之上的平衡制约之术玩到极致。
被情绪左右决策,是洪熙帝绝对无法接受的。
越是怀疑别人,越是对自己的推断深信不疑。
除了袁公公,没人知道,洪熙帝这些天因为思虑过重,辗转反侧地无法入睡,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落。
洪熙帝追求长生,极其重视保养身体,去年还是壮年之姿,如今从铜镜中都能看出心神惧怕的老态。
他甚至怀疑上了宴翎,为何同在祈明坛上,锦衣卫丝毫不受噬心膏影响?
究竟是如穆歆所说,因为锦衣卫经过特殊训练身上带有抗毒性,还是宴翎和手下根本就提前服用了解药?
这些问题不断在洪熙帝心里盘旋、发酵,连一手提拔起来的锦衣卫都无法信任时,普天之下再无真正能让他感觉安全的地方。
尽管自己没有意识到,当洪熙帝觉得处处是危机时,第一反应是亲近太后。
而太后为了让给洪熙帝松懈下来,讲起先帝还是太子时,母子二人一起度过的除夕往事。
洪熙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太后拨弄了下茶盏,缓缓地咽下冰冷的茶水。
在永寿宫醒来,洪熙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豪情万丈。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洪熙帝十几岁时就能将天下作为棋盘,如今又有何惧。
当夜,罗绍留宿太极殿。
在小年这一天,洪熙帝连下数道旨意。
第一道是派禁军护送所有留在京城的异域使者,分别回国。
包括涉嫌劫狱的拓跋宗,与龙泉寺一案有牵扯的车前国公主以及伊河部落的耶尔兰兄妹。连慕容离主动想留在京城过年,都被婉拒了,就是一个不留。
第二道是命怀虚道长独自到通天塔顶层祈福,直至大年初一。
第三道是下旨将废太子贬为诚明郡王,择日搬离东宫,迁入原怀亲王府。
满朝震动,谁也没想到,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