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咱们“,可见对她是深信不疑的。
知意想着皇帝也是要私下问问周侍郎,她是否手下留情的,便没进宫去。
延庆殿里。
皇帝冰冷着面容站在窗前,看着阳光打在窗格上投下的枝鹤延年纹路在青墨色的砖石上。
殿内殿外一片沉寂。
角落里的更漏滴答、滴答着,每一声听在皇帝的耳中都像是冰锥掉落深渊,激起轰然破碎的残响,将烦躁的心绪催得越发沉怒。
是谁?
到底是谁出卖了他?
皇帝深深地告诉自己,都是奉恩的蓄意挑拨,她在挑起他对心腹的怀疑。
可是这样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不会消失。
它见风便长。
尤其是对一个本就多疑的人。
任何言辞都会成为催生怀疑在他心底扎下深深的根系,丝丝缕缕,无法根除。
他变得越发多疑。
变得越来越暴躁。
在奉恩在刑部受审的短短数日时间里,延庆殿拖出去砍掉的脑袋已经超过了一只手的数。
此刻的皇帝像一只站在盲目草原中的狮子,身侧荒草拔高,满地都是陷阱,可它看不清,陷阱到底在什么位置。
只能做着困兽斗。
伺候在延庆殿的宫人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后宫的女人也没有不胆战心惊,谁也不敢邀宠。
就怕一个不小心,再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这时候,失宠的、冷宫里的女人就尤显淡定了。
左右她们不必出现在皇帝跟前。
肖公公踩着小心的步子轻轻走了进来。
深呼吸了一下,才敢开口道:“陛下,周侍郎在殿外候着了。”
皇帝闭了闭目,落在窗纱投落的阴影里的面孔敛起了沉沉的杀意:“让他进来。”
肖公公应声出了殿。
不过须臾的功夫,脑袋上竟是出了好些汗。
小声提醒了他要小心回话,自个儿便不跟进去了。
司马渊势盛的时候,皇帝哪一日不在盛怒之中?
作为一直支持着皇帝的周侍郎,自然懂得如何应对。
进殿之后,给皇帝请了安,直接把重犯口中挖出口供俸给了皇帝:“请陛下过目。”
皇帝看着刑部怎么也问不出的口供,神色像是灌进了铅水一般,阴沉沉的,并无半点高兴的痕迹。
周侍郎小心开口道:“动用所有刑罚时,微臣都在,要留着口气,当真已经下了狠手。”
皇帝的多疑在奉恩的话里越来越尖锐。
此时此刻,看着从潜邸时便站在自己身后的心腹时,亦是眯着眸,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细微情绪:“问话的时候,可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周侍郎的神色里有些许小心之意,却无半分心虚遮掩之色,直面皇帝的审视,回话道:“郡主审问,微臣与刑部的两位郎官全程都在,并无不妥。所有审问都有记录,陛下可亲自查阅。”
但凡有牵扯,不管装得多像都会有蛛丝马迹显露出来,尤其是朝“自己人”下死手,都会有犹豫、警告的痕迹在。
但是皇帝在翻阅了刑部对裴梨审问奉恩的所有记档,看到奉恩所受的刑法之后,对她是罗酆殿中人的怀疑稍许打消了几分。
这个裴梨,问话不得不说极其刁钻,也很会设陷阱引诱。
出其不意时,便有一句仿佛与案件无关却又字字句句能把人往关键处按的问话。
然而奉恩的防备心重,意志力也惊人,即便受刑到了极处,也不肯轻易开口。
皇帝似乎只是一声长叹,却有无限沉长的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