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时蕴要随同一起赶往浙江,匆匆说了两句便先离开了。
裴知意对于储时蕴临走前落下的深深一眼毫无察觉,只淡淡睇了眼还没有从地上挣扎起来的何宣林:“乐清任去他该去的地方了,现在也该咱们算一算账了。钱郡守。”
钱郡守是得了储时蕴提点的,此刻自是恭恭敬敬,拱手而待:“下官在,裴大人请吩咐。”
裴知意指了指跪在台阶下两个早已经吓尿的两人:“你们两个,说给钱郡守听听。”
这两人。
看着同伴一夜白骨,活活痛死连个声儿都发不出来。
看着倨傲的永安侯世子被打的这会子没能站起来。
又看着乐清任这个据说身手练皇帝都夸赞过的都指挥使,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哪里还敢有废话,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嗷嗷就全都招了:“是永安侯世子派我们去刺杀裴姑娘,再嫁祸二、二姑娘,说她是为了害死嫡母才这么做的!我、我们真的是被逼的,求裴姑娘饶命、郡守饶命啊!”
何氏不意这件事也被看穿,空气凝结,呼吸被死死窒住。
若是旁人便罢,皇帝自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责罚侯爵世子。
可她是裴家人!
裴家不久前才为了嘉善关死了好几个儿郎啊!
刺杀有功之臣,皇帝如何能叫她忍下?
又惊又急,口中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皎皎日头下,只觉被一泊夹杂着烈烈碎冰的寒冰之水兜头湃下,冷得彻骨入肺:“不!不!不要抓我兄长!”骄傲的实权侯爵之家嫡长女,此刻也只能磕头卑微的哀求了,“一定是奴婢嘴碎在兄长满前胡言乱语了,兄长并非有意冒犯娘娘的,求娘娘饶恕兄长之罪吧……”
乐长韵沉静在自己被退婚以及以后再也没有心头血续命的打击之中,但心底尚且摒了一抹希望,待外祖母来了叫她去鲁国公府说项,在让他们帮自己取人心头血,可乍一听连舅父都要落罪,一口气转不过来,心绞如裂,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乐长安愣愣地看着一惯骄傲镇定的母亲这么同别人卑微祈求,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明明她尊贵的。
明明她们是最有底气的。
明明是这些卑贱之人不识好歹!
为什么要祈求别人饶恕?
心中不甘,扬起下颚尖锐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么!何家有功于社稷,陛下马上就要到平江了,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们动我舅父一根汗毛的!”
裴知意笑了笑:“好啊,那就试试。”
像是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利与机会,何氏绝望的叫声如利刃直直扎中了乐长安的耳膜:“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为了寻得一丝机会,她死死按住了乐长安与她磕头,“给娘娘磕头,快道歉,说你错了!说啊!”
乐长安惊住,被动磕红了额头。
裴知意看腻了,也听腻了,懒得在此纠缠,摆手道:“刺杀当朝正二品大员,人证在这儿,该怎么处置,钱郡守自己看着办吧!”
女眷或许不懂权势争斗下的掣肘与利弊,但是钱郡守不傻。
司马家势盛,乖张肆意,皇帝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虽没有把打压司马家放在台面上,但是储家却慢慢与之势均力敌,背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何家与之沆瀣一气,皇帝缺的就是机会去打压司马家的爪牙。
尤其这一次给皇帝送上机会的还是刚刚立下战功的裴家人,这把刀如何能不接?
杀鸡儆猴就在日下!
他这些年不得意与司马家一派的官员来往着,这时候若是能抓住机会斩断牵扯,对自己的仕途也只会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