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使吓了一跳。
她们家虽是商户,可官商从来一家,两家多有来往,她又怎么会不认得那是乐家二姑娘身边的女使。
忙回头看自家的太太,却见太太一脸笑盈盈看着别处,便知是什么意思了。
裴知意掀了掀嘴角,不咸不淡道:“若是林太太给你吃饱了饭,就好好打。”
小女使抖了抖手,咬牙告了一声罪,一耳光就扇了上去。
啪!
庵堂里来来往往人多,停放车马轿子的地方也极是宽敞,把掌声回荡亦是清脆响亮,惊得前前后后皆停下了脚步看过来,议论纷纷。
春喜乍一听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从台阶儿上滚下去。
勉强站稳了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震惊道:“奴婢何处得罪,裴姑娘要使人打奴婢?”
裴知意缓缓躬身凑过去,吐字清晰而缓慢:“好狗、都知道不挡道!”
这一巴掌别说是春喜没想到的,就是看热闹的也没想到啊!
这小脾气,挺辣啊!
乐夫人仰头看着三十余阶之上的女子,睫毛遗下的影子覆在眼下,余年病势折磨下的薄薄青影愈发深刻,映着眸,有难得清醒的深沉。
哪怕只是遥遥一见,眉目轻睇间、举手投足下的隐隐显露的威势,便知她绝非寻常人。
可就算她当真有些身份,这里到底是平江,就是京中有实权的大员来了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不给乐家脸面!
除非、她就是故意做给她们看的!
巧玉十二岁去到乐夫人身边伺候,也有八年了,主子在想什么她多多少少也有些知道。
察觉到主子对自己生出了怀疑,一时间眼皮一阵突突的乱跳,只觉不远处一树迎风簌簌的红梅在枝头,成了点点血腥的影子!
乐长安在平江一向是被人捧着的,哪怕被打的不是自己身边的女使,也是不肯忍下这口气的,“贱人”二字便脱口而出:“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乐家的奴婢!”
说着,一提了裙摆,便要自己上去给人好看。
乐惠一把拉住了她,低声制止她的行为:“七妹,不要冲动!”
乐长安瞪了她一眼,眸光沥沥颇是不屑:“到底是庶出的,一点子的威势都立不起来!今日不给她教训,往后岂不是谁都敢在乐家头上撒野了!”
乐惠也不介意她的刻薄,只是压住她要向往走的姿势,冷声道:“为了母亲的病,忍不下也得忍!”
耳边乐夫人气虚之下短促地轻喘,乐长安骄傲的怒意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冷水。
这一年多里,南直隶的名医能请的都请过了,好容易来个连平江最厉害的老大夫都佩服的,即便她瞧不上,也不得不暂时忍下了。
不管是不是有真本事,总有让对方跪地求饶的时候!
回头一把拽过巧玉:“今日事情办不好,仔细你的皮!”
巧玉低着头,呐呐应是。
那边春喜捂着脸,还在努力绊着裴知意的脚步。
一行人总算追了上来,乐夫人的脚步停在了裴知意之下,也算是一种姿态。
过了年之后她的病症忽然重了起来,也少去参加各府的宴席,只是听着儿女们回来与她说起长明庵来了个外地人,医术如何如何的了得、又救治了多少多少人,说服着要带她来瞧一瞧。
这两年里看了无数大夫,吃了无数药,其实也早就有些灰心了。
若不是管家亲眼看了她如何利落救人的,她其实对这个外乡人根本不抱希望,毕竟连那些颇负盛名的圣手都没办法,何况一个年轻女子,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病症,也不过恰巧救了两个病症简单的,旁人也不过一句客气吹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