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赞宇松回到逻些城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建立在冰雪高原上的荒野王朝,和过着一半茹毛饮血生活的剽勇民族,就彻底震惊与战栗了。
这样的震惊与恐慌,比之往年任何一次的暴雪天灾还要严重几分。
东赞宇松昏迷不醒,气若游丝。左右侍卫将作战详情与东赞宇松的遭遇报知赞普时,全场一片死寂。
噶尔钦陵也在场,许多人都盯着他在看。
结果,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石刻的,没有表情。仿佛眼前昏迷的这个老人,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半晌,噶尔钦陵才吐出一句话,“侯君集,往逻些城来了。”
“我们都低估了他!”弃宗弄赞很不情愿的、咬牙切齿的咒骂起来。
‘是你们,不包括我。’噶尔钦陵很想说出这句,但话到嘴边却换成了,“赞普,请整兵备战。”
“钦陵!”
“臣弟在!”
“就请你……”弃宗弄赞的脸色不是太好看,有点尴尬,也有点悔恨,勉强的苦笑了一下,说道,“就请你重掌兵权,率领王城二十万兵马,迎战侯君集!”
“是。”噶尔钦陵弯腰抚胸应了诺,从弃宗弄赞手里,接过牛角兵符。
然后,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噶尔钦陵大踏步就走了。
弃宗弄赞摒退了医官大臣和侍从等人,坐在榻边凝视着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的东赞宇松,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以拳锤额自言自语道,“钦陵,你赢了!你都不愿多说半句,你一定认为事实已经证明你是对的,不屑多言。我也一直认为我自己才是对的,可是事实……秦慕白,你太狠毒了!我们这些被你们称作蛮荒胡野的牧人,都仅只豢养看家护院的番犬猎狗,你却豢养了侯君集这样的魔兽!而且,你还把这头魔兽圈养在屋外的栅栏上,非但没用铁笼子关着还故意不将绳索系牢!”
“这场战争,究竟是吐蕃与大唐之间的邦国对抗,还是噶尔钦陵与秦慕白之间的私人较量?”
“连我这个赞普,都已是无能为力!历史,竟要交由两个将军来谱写!……难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帕莫离草原,逻些城以东最肥美的一处草场,平日里总是牛羊成群牧歌悠扬。
此处风景如画,坐看苍穹辽远,乳白的云朵慵懒的飘浮。清澈见底的河谷中有鹅卵石映身出耀眼的温暖阳光。眺望吐蕃的雄伟王城,近在咫尺。
斥候来报,说吐蕃王城前正在大规则的集结军队,正朝此处开来。
侯君集却下令,所有人卸甲下马,在这清澈的河谷中,洗个澡。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无论是名利富贵,还是恩怨情仇,包括身上的污垢与鲜血。”
两万多名唐军将士脱掉衣甲,默默的下河,静悄悄的用清冷的河水擦洗身体。
河水开始泛红,泛黑,最后变成一片酱紫色。
侯君集没有下河,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这群唐军将士们。
“你们都是真正的好汉,更该是名垂青史的英雄,却生不逢时,遇上了侯某这样一个混账玩艺儿。”侯君集独自沉吟轻声叹息,“这笔债,算侯某欠你们的。如果真有来世……哪怕历经万世,侯某也必定一一偿还给你们!”
河谷中传来隐隐的低泣之声。有些人彼此拥抱,握拳,抱头痛哭。还有一些人一动不动的躺在河水任凭河水冲刷,仿佛是在享受生命中最后的一段宁静。
原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死期,还在这里等死。
原来,这些将士也毕竟都是血肉之躯,有着人的七情六欲与求生本能。
“号令——备战!!!”侯君集一声沉吼,宛如炸雷。嗓子都差点哑了。
一声令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