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向来比南方兵马雄壮,南人的舟船水师也历来比北人强大……可就是那一战,大隋的水师如沸汤泼雪一般,将南陈的水师一战而灭。”
“想想看,数十年竟是弹指一挥间。”
老者微笑着叹了口气,脸色却并不凄凉。
“大将军,河道上风太大,您还是不要在说话了,万一吃了风受了寒,您身子还没完全康复呢……小狄和独孤上次派人送药来的时候特意交代过,您不能再受风寒。若是小狄和独孤在,绝不会答应您亲自护粮北上。”
站在他身后最左侧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极魁梧彪悍。只是眉头皱的有些紧,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
老者笑了笑,回头看着三个自己最忠诚的手下微笑道:“已经到了现在,我还怕什么风寒?”
他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的伤疤上缓缓抚过,微笑着说道:“说起来,死这种事在很多年前我就不怕了。现在我怕的……是在临死之前却不能再看看安之他们……安之说过一句话,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如我这样老有所依,且老有所成者少之又少,夜深人静之际回想过往,我也没有太多的遗憾……我是个幸运的人啊,只是有些不舍,活到了这个年纪,才算活出了个滋味来。”
他笑了笑,看向北方:“怎么也要去看看,希望我这身子能撑到安之将中原天下最后一个敌人屠灭。”
……
……
“大将军,还是回屋子去吧。”
脸上带着忧色的铁獠狼低声说道。
已经瘦的让人看了心酸的达溪长儒缓缓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你们不要再劝我什么,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们都怕我会一病不起就这么走了对不对?我却知道,若是不看到安之一统天下那日,我怎么可能会死?”
“再看看”
他指着沿河两岸的风景说道:“江山如画,却一直没能好好看过。我初领军马之际,每日只想着建功立业为国杀敌。心中勾勒江山,却只有血红这一样颜色。远走塞北避难的时候,眼睛看到的又都是仇恨,眼睛里的血色也能浓烈了些,所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欣赏,也不懂得什么叫做享受。”
“这几年在巨野泽里养着,也学会了怎么去发现这江山之美。说起来,还是活着的美,以至于到了现在,我竟然有几分贪生……”
朝求歌返身走回房间里,抱了一条毡毯给达溪长儒盖在腿上:“大将军,若是你心里畅快,那就想看什么就看看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几日独孤也会赶来和咱们汇合,到时候我们四个陪着您。”
“哈哈”
达溪长儒爽朗一笑道:“说起来,当初逃亡的时候你们四个与我寸步不离。后来日子渐渐安逸下来,你们四个反倒是很难聚齐了。独孤那个性子在军稽处里根本就不适合,可二部那些家伙也离不开他。这次你们四个齐聚,我也欢喜……我一生无子,你们便如我子嗣一般。这最后一段路有你们四个陪着,也算是圆满。”
这话虽然说的洒脱,但铁獠狼等三人心里都有一种浓烈的伤感。
“最近这段日子总是做梦。”
达溪长儒微笑着说道:“晚上一闭眼,就会梦到当初出弘化那一战。两千部属,三日血战……也不知道怎么了,过去二十年拼了命的去想都想不清楚那些兄弟们的容貌,可这几日梦里却看得格外清楚。”
“赵二虎”
他伸出一根手指:“死的时候身上也不知道中了多少箭,拖着他的尸体杀出重围的时候,在他身子里剜出来的箭头多到数不过来……他是替我挡箭死的,跟着我做了十年亲兵,我做大总管的时候几次想把他放下去做将军,他都不肯。还说跟着我吃香喝辣,自己做将军还得操心费力,不划算。”